陶龙跃粗中有细,料定这满嘴法理的沈流飞不简单,又怕谢岚山一事未平再惹一事,赶忙劝止:“谢岚山,别胡闹!”
这话还没落地,谢岚山又动手了。他爆发力过人,一记挥腿侧踢,直逼沈流飞的头部,沈流飞抬小臂阻挡,肌肉一绷,四两拨千斤地化解了。
但到底劲儿太大,人往后退了一步,谢岚山趁势再攻,又以肘尖砸了过去。两人实战能力都很惊人,功架也都漂亮,直接拳来腿往地硬碰硬,看上去半斤八两,谁也轻易胜不了谁。
打斗的声音引来了一些人,一旁的陶龙跃也看呆了,完全忘了要拉架。
谢岚山一心要抓人,连使关节技,沈流飞见招拆招,挤压、碰撞了几回之后,他们各有一臂紧紧缠钩住了对方。两人挨得极近,以手臂互相制约,以腰力互相对抗,僵持不下间,谢岚山突然眉一挑,嘴一噘,脸就这么压了过去,要从侧面去吻对方的唇。
唇挺妙,鲜红丰满,但沈流飞完全没想到这人居然会来这么一出,太匪夷所思,也太不要脸。
一张不兴波澜的脸终于起了变化,他本能地往后避退。
谢岚山抓住这唯一空隙,趁机脱出一只手来,摸出腰间手铐,一下就铐在了沈流飞的右腕上。
再想铐上另一只手就没那么容易了,谢岚山反应够快,直接把另一只手铐铐在了自己的左腕上。
“咔”一声响,尘埃落定。
“兵不厌诈么。”谢岚山抬起左手晃了晃手铐,冲沈流飞笑笑,狡黠又慵懒,“这叫‘执子之手,将子拖走’。”
沈流飞也看了看自己被铐上的手腕,倒不生气:“进展太快了。”
胜之不武,但不管怎么说,赢了就是赢了。一众围观者,有馆里的工作人员,还有刚接到报案到场的公安,谢岚山拉扯了一把跟自己铐一块儿的沈流飞,从他们之间走过去。他昂首挺胸,鲜眉亮眼,反正,自得如一只招展的孔雀。沈流飞挺配合,不羞不恼,任谢岚山把自己带出了鹤美术馆,带上了陶龙跃那辆金灿灿的宝莱。
回市局,陶龙跃开车,他俩坐后排。
太阳就快落下来了,嵌在两栋高楼之间,像在容器里打上一个蛋黄,能看着它渐渐沉底。车上,谢岚山不时瞥一眼身边的沈流飞,发现对方好像一点没动气,挺平静地目视前方陶龙跃的后脑勺,唇边还若有似无噙着一点笑容。
谢岚山不解:“你笑什么?”
“车太丑。”沈流飞淡淡说,“还有,你一会儿就该哭了。”
漂漂亮亮把人带回了市局,谢岚山才发现这句话还真不是讹他,这个人也确实有约。而且约的是他们市局的局长,也不知是两人是要讨论灭门案的案情,还是单纯的朋友之间小聚,总之,被他谢岚山搅黄了。
陶龙跃他们傻了眼,原来那位久闻其声的模拟画像专家,就是眼前这个一身花绣、还未洗脱杀人嫌疑的沈流飞。
不过人都带来了,该问的还是得问。谢岚山在办公室里挨训的时候,陶龙跃就在询问室里对沈流飞进行问话,他横眉,厉声,咄咄逼人,对方从头至尾从容不迫。
陶龙跃问:“你跟丛颖什么关系?”
沈流飞说:“她是我的一个学生。”
陶龙跃说:“有不止一个证人说,你们的关系很不寻常,很……暧昧。”
“我天生对人的负面情绪着迷,所以和她走得近了些。”沈流飞微微挑了眉毛,面色依旧冷淡,仿佛在问:这也不可以吗。
陶龙跃想了想:“你刚刚说‘负面情绪’,那姑娘有什么负面情绪?”
“她曾想在鹤美术馆里跳楼,被我拦了下来,”沈流飞停顿一下,“她男友的婚事遭到家人的激烈反对,职场上也碰上了‘性骚扰’,她想公开这件事,却遭到了恐吓与跟踪。”
“男友?”陶龙跃立即从文件袋中取出那张合影,放到沈流飞面前,“你见过丛颖身边这个男人吗?”
“没见过。”好像知道对方下一个问题要问什么,沈流飞补充说,“但我知道他创立了一家密室逃脱主题设计公司,最近就有新项目要问世。”
陶龙跃眼睛一亮,这是一个新线索,整个案子最开始他们怀疑的人物终于要显形了。但即便如此,也不能排除沈流飞的作案嫌疑,他继续问道:“案发时间是7号夜里11:30至凌晨12:30,也就是前天凌晨的这段时间里,你在干什么?”
“我在电影院里看电影,连着两场。”
陶龙跃不可置信:“大半夜的一个人看电影?有人能证明吗?”
仿佛陶队长问了一句多么蠢的话,沈流飞笑了一声:“电影院的红外监控,一般安置在荧幕前方,对着观众座位——我看电影喜欢坐第一排。”
“你这人怪癖还真是多。”陶龙跃撇撇嘴,转头对身边另一个负责记录的刑警说,“小梁,赶紧通知下去,去电影院调取红外监控。”
沈流飞喝了一口桌上放置的袋泡英式红茶,茶味不地道,略涩,放下一次性塑料杯,他淡淡一笑:“陶队长,茶不好就算了,车真的该换一辆。”
这人奇怪,明明看着很客气,很随意,但好像那点威严与自负已经丝丝入骨,不是盛气凌人那类,倒更令人自觉形秽。陶龙跃对着沈流飞就觉得不自在,他的眼睛狭长深邃,总好像要一眼将你洞穿。想到对方在美术馆里那种不配合的态度,不免又有点恼火:“刚才你大可以跟我们说这些,也不至于打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