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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第2页）

弥生原先和夫子议这件事的时侯，夫子的确说起过，将来要配只能配慕容氏。她料想着十有八九是旁枝的郡侯，或是下辈里的宗亲。可是母亲说的是诸王，她却摸不着头脑了，&ldo;诸王都有正妃，难不成要让我去做小么？夫子说得明白么？还是阿娘听岔了？&rdo;

沛夫人有点模棱两可，&ldo;我也吃不太准，但顺着话头捋，十成就是这意思。若当真有了打算，究竟是哪位王呢？我估摸着是六王玦，只有他的嫡妻位置还空着。横竖总不能是他自己，自古也没有夫子娶学生的道理。&rdo;

弥生被她母亲说得心头直跳，&ldo;阿娘别胡乱猜测，这话叫夫子听见了磕碜死人。如今王家的亲事是不成了，暂且放一放再说吧！我还年轻呢，也不愿这么早嫁人。&rdo;

&ldo;我知道正中你下怀，你原就嫌人家体胖，这下子好了，随了你的心愿。&rdo;沛夫人坐着，捏着拳头敲打膝盖。弥生知道她天冷有关节痛的毛病，忙叫人烧炭盆来。上头罩了铜罩笠，搬到她腿弯子底下来烘烤。眉寿跪在一旁给她捶腿，疏散一阵像好多了，她才又道，&ldo;我正要问你，乐陵殿下这么一程子话，是不是你同他说了什么？可是私底下求了他？&rdo;

弥生窒了下，否认不迭。

&ldo;若不是还好。&rdo;沛夫人道，&ldo;若是，那你就是个傻子！&rdo;

弥生怔怔的，她涉世不深，经她母亲一点拨，便疑心自己是不是哪里欠考虑做错了。她往前凑了凑，&ldo;阿娘此话怎讲？&rdo;

沛夫人慢声道。&ldo;爷娘给你选郎子，自然是尽着心的替你打算。倘或换了别人做主，未必没有私心。况且乐陵殿下又年轻，自己的姻缘都料理不过来，哪里能物色到好人选！&rdo;她叹口气，&ldo;眼下说什么都迟了，咱们不像寻常百姓，去了姓王的还有姓李的。琅琊王家挑在大拇指上，这门婚结不成，真的只剩慕容氏一家了。你想想，诸王里头没有和你年龄相当的少年郎。你阿姊佛生嫁的是十一王，你要是排到下一辈去，或是嫁了旁系亲王郡王，那这张脸往哪里搁？&rdo;

她才意识到事qg有点不妙，她的选婿圈子骤然缩小，竟只剩下夫子的兄弟们了！她慌了神，&ldo;那怎么处？没别的出路么？&rdo;

沛夫人恻然看着她，&ldo;你以为大族女子的婚配是随意的么？原本就没有挑拣的余地，如今自绝后路，真个儿要听天由命了。&rdo;她摇摇头，&ldo;王谢两家同朝为官，要躲是躲不过去的，少不得你阿耶当面回话。旁的说法也编造不起来，乐陵殿下大包大揽，吩咐你阿耶往他那里推，单说他不叫出师。这么一来，你以后的婚事势必要他过问。我的儿，盼他不要耽误了你的青chun才好。&rdo;

弥生呆怔了会儿，转眼又把不快都撂了，调侃道，&ldo;焉知我就没有什么奇遇呢！打了几十年的仗，万一哪天突然有个流落民间的皇子认祖归宗，那我不是有了活路？&rdo;

沛夫人又气又好笑，&ldo;你倒是个不cao心的命，天塌下来也不当回事。哪里就有这么现成的人给你备着呢！&rdo;

她往她母亲怀里一倒，&ldo;阿娘放心吧，你以前给我卜卦，宗圣寺里高僧不是说我将来贵不可言的么！你瞧我命这样好，还愁什么！&rdo;

沛夫人倒缄默下来，她那时怀弥生，曾梦到日月并入怀。什么兆头自不必说，因着乱世之中忌讳，也没有感宣扬出去。照着现在形势看，果然是早有定数的。夫贵妻荣，若要像卦相上说的那样，须得夫主受禅。皇帝不是人人能做的，总归在这十一个人里挑。她叹了口气，&ldo;罢了，我也不管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我问多了，你又嫌我啰嗦。&rdo;

她靦脸笑笑，&ldo;您常说福气长在骨头里，该是我的到底跑不掉。&rdo;换了个话题，无限怅惘道，&ldo;陈留的寺院又兴建了好些，如今五里一庙，真弄得邺城一样。我年下回来还说要去求签的，天冷一耽搁却忘了。今儿十三了，过了十五又得回太学里去，想是拜不成了。&rdo;

沛夫人应道，&ldo;那还不容易！明天空着的，正好趁着你及笄前拜拜观音。&rdo;她兴匆匆站起来，&ldo;我原怕你懒不肯出门，既然你愿意，我这就命人准备香油钱去。布个施，也好积些功德。&rdo;语罢挽着披帛往门上去，走了几步又顿下，回身道，&ldo;你晤了会子还是起来，往梨园看看去。万一宴停得早，夫子跟前别失了礼数。&rdo;

弥生应个是，透过窗上绡纱看她母亲走远了，又腻了半晌才下chuáng来。打水洗脸，重绾好了头发，换上件jiāo颈裲裆，底下配个间色裙。站在菱花镜前照照，细长的身条儿，俏生生的一副眉眼。ru娘给她戴了昭君套，就着镜子里打量，啧啧道，&ldo;目下还小，等及笄长开了，再过两年，定然是倾国倾城的绝色！&rdo;

她有点难为qg，抱起手炉就往园子外去了。

抬头看看，四围混沌沌的，风里夹了点湿气，只怕又要下雪了。她加紧了脚步赶，横穿过好几道垂花门才到梨园。甫入园子就听见雅乐阵阵，正堂门外一溜小厮侍立着，夫子带来的人也在其中，便招招手唤他们来，&ldo;里头怎么样？夫子出来过么？&rdo;

无冬道，&ldo;回女郎的话，尚未出来过。&rdo;忽而一笑，眨眨眼道，&ldo;里面有美酒佳肴，有如花美眷。出来看这冰天雪地，什么趣儿！&rdo;

&ldo;说来怪异。&rdo;无夏对cha着袖管道，&ldo;殿下今儿高兴，我看连着吃了好几盏酒，以往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上回太原王寿诞，简平王和上党王借着由头灌酒，殿下不乐意，当即砸了酒盅就走。殿下不嗜酒，像今天这样倒少见。&rdo;

无冬一哂，&ldo;还不许人有高兴的时候？诸王里头谁好谁赖，殿下心里都有一笔帐。和对路的人畅饮，自然是酒逢知己千杯少。和那些明里暗里时刻算计的人，有什么可纠缠的！酒吃多了误事，只不过这里是谢尚书府上，又是女郎娘家。殿下用不着防备谁，饮的便也多些。&rdo;

无夏探着脖子嘿嘿笑，&ldo;不过边上伺候的小娘子真是美，怪道咱们殿下心qg好呢！只怕今夜要侍寝的，女郎还候着吗？&rdo;

弥生有点为难，要是像他们说的有人侍寝，那她当然不必再等下去了。可万一要是没有呢？夫子内堂出来不见她人，又要觉得她偷懒耍滑，免不了做脸子冷嘲热讽。她计较了下，还是摇摇头，&ldo;等夫子宴毕了再说吧！看样子还有阵子，你们冻了半晌，进耳房里喝点汤暖和暖和。这里我叫人盯着，有召唤再去叫你们。&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