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
檀州城外十几里路的乱葬岗里,微微发白的天空洒下幽暗诡异的微光。
沈鸢、白衣和顺子扛着两具尸体
往坟山下走,那架势与其说是运尸,不如说是刨坟。沈鸢和顺子紧紧跟在白衣后面,他俩搬运着另一具尸体,一人抬着头部,一人抬着尾部。
沈鸢觉得此地尸臭实在熏人,便走得又快又急,隔远了看,就像一个小女孩提了一个头火急火燎地往山下赶,十分渗人。
山路越走越窄,小沈鸢记不得来时路,隐隐觉得路越走越没了,站了会转过头,问:“我们走的这条路是对的吗?”问完又不安地与尸体对话:“世道艰难,你们横尸山头虽说确是惨烈,可人死灯灭,这尸首如何,却也是无关痛痒的,魂魄到了地府转世之后自会有新的躯壳,因此借我们用用应当是不打紧的。”
白衣觉得她的自言自语极其好笑,垂眸问道:“你很心虚?”
沈鸢嘴硬道:“做了贼才心虚,我不心虚。”
白衣挑眉:“偷尸体的贼,不算贼?”
沈鸢瞪了他一眼,走得更快了,顺子没反应过来,差点摔了个底朝天,在一旁哀哀怨怨:“沈姑娘你慢点!”
过了会又自言自语:“怎么一对小短腿能走得这么快呢!”
白衣挪了挪肩上的尸体,妥帖评价:“腿虽短,心气却高。”
三人驮着两具尸体一路到了山底,才将尸体放下来。
沈鸢抬头,忽见阴云四散,天上浮翳一空,清光大放。寒光如昼,鳞次栉比的层层屋瓦显得清晰可辨。
白衣靠着山角的一株矮灌木,天光
照得他晃眼。他还是干净利落的样子,甚至连头发丝都没有乱。
“驮两具尸体下山,给他们上个活体解剖课,啧啧啧,”沈鸢嘲讽道,“你可真——敬业。”
顺子看透了她的言下之意:“你是想说张大人狠毒吧?”
不理会她的评价,白衣轻松道:“这些尸首扔乱葬岗,无人问津,若不是我们,他们也不过是等着蛆虫啃啮,秃鹫蚕食。”
沈鸢听着这话赶忙捂着嘴:“别说了别说了,恶心得不成话!”
白衣轻笑一声:“恶心?会是什么感觉?”他好像很认真地在品味,“真可惜,我竟然从未有过。”
顺子看着腐臭的尸体,吐了吐舌头:“尸体一点也不新鲜,否则多弄些来分着吃,倒是极好的。”
沈鸢目瞪口呆地盯着这两人。她一直坚信天下所有人都是由娘胎里滑溜出来的,但是至少眼前这两个男人一定不是,他们不知是哪个泥潭里钻出来的肮脏玩意儿,嘴里没一句干净的话。
马蹄声急,呼啸而过幽暗的树林,惊起了枝丫上的昏鸦。
马车停在了宴山书院,尸体被挪进了屋子。
道别后,顺子回屋,白衣和沈鸢同路。
“颌面部的解剖就由你来讲。”白衣安排道。
沈鸢虽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小女孩,但是却有着同龄人没有的沉静,尤其是她那双黝黑的眼眸,深深地盯着人看的时候,竟像一扇关紧的窗户,什么心绪也看不出来。她心
中所想,天也难料。
白衣观察着小沈鸢对他的打量,却没有看出她的半点心绪。
他的眼睛在黑夜里微眯了一下:“你在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