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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部分(第1页)

可是如今我又何必做意气之争,既然想明白了什么是重要的,什么是想要受护的,其他的真是没什么所谓的。

我俯身行礼,拜在她脚下,王皇后略为停顿,仍是客气的受了我一礼,却又亲自来扶我,道:“明空不必多礼。”真是母仪天下风范十足。想也是,琅邪王家,这样早在晋朝已经是氏族世家的大家,教出的女子又怎么错的了,她虽是小我三岁,可是举手投足,言语礼仪方面,不知高出我多少段位。

我不过真是不能明白她来找我的心情。

王皇后赐了我座,柔声道:“明空姐姐,我也就不客气了,我和明则姐姐是闺中深交,也称你一声姐姐,你也当得。我来是有重要的事,相请,相求。”

我客气道:“皇后娘娘严重了,娘娘请讲。”

王皇后叹口气:“其实陛下的心思,我早在三年前明空姐姐做回才人时便知晓了。姐姐被贬斥幽禁,陛下那时大病一场,烧得糊涂时呓语叫着‘明空’,还好当时只有我在旁照料,我那时惊心不已,”她说到这语气透着苦涩,“可是更多的还是害怕,那时仍是太子的他怎么可以惦念着父皇的宠妃?我怕极了他冲动怕他露出马脚招来无妄之灾,那时我也多少明白了,为什么他常会对萧淑妃无端宠爱异常,宠爱得不合常理——因为淑妃身上有你的影子。”

我心惊,原来王皇后竟然这样早就明了,还能不动声色做个好的太子妃,打理好太子东宫的种种,最后登临后位毫无悬念,看她的神情,又怎么可能是对李治无情?

氏族世家的女子真是叫我见识什么叫贤妻、贤后,想必当年的长孙皇后也是如此,一心襄助着子衿的。虽然子衿没有给她一个男人的爱,却给了他一个夫君一个帝王能给他的皇后的全部信赖和尊敬。

王皇后暗自打量着我的神情,又道:“我一直明白陛下心理的苦楚,自从明空姐姐出家以后,陛下一心只沉沦在萧淑妃身边,为的也不过只是留住你的一个影子。只是有些人浅薄了些,便持宠而骄,搅得六宫不宁。我虽不是陛下最上心的人,却也是他的妻,我希望他能开怀,也希望后宫安宁。所以来请求姐姐,不要拒绝陛下,我愿意帮助妹妹在深宫里再次站稳,愿意帮助姐姐保护着姐姐想要保护的人。”

若当事人不是我,我几乎要感动拍掌,真是用心良苦、用情之深。可是我也还记得,玉门关离我不过几里,我却因她到不了。

可是我不恨她,她有她的立场,可是我也亲近不起来,我淡然说:“皇后娘娘气度非凡,明空佩服,如今既然留在这感业寺三个月没有走,也便是有了决断,不会轻易反悔,请放心。”

说是说着,可是心里还是一抽一抽地疼着。我终究是要负南英,虽然我因他而负他,却也是一切根由。我这一刻竟希望我从来没有来大唐,这一切不过是一场过长的梦,梦会醒,心痛会停止。

走了王皇后,终于是来了李治。

☆、第九十章 天若有情天亦老

他走到我面前,低头看我,我被完全罩在他的阴影里。几时起李治也这样高大了?我总无端错觉他是个无端别扭的少年。

他瘦了很多,虽着黑色纹龙素袍,可是一身华贵不可方物,带着逼人帝王气。他虽是温和儒雅的人,却透着股阴郁压抑。眉目那样清远的人,雅致好看的脸,对人温厚的性子,为什么偏偏对我就要执拗到死,连条生路都不能给我?

他的声音低沉,眼神有些颤,向我伸手:“明空……”

我一个中正的跪地大礼:“贫尼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治仿佛被烫到,缩回手,眼神转冷,道:“平身。”

我起身,一时不知该如何说话,明明是我有求于他,我该求他放了新兰、姐姐,放过阿泰,和南英……可是到了眼前,终是无法勉强自己的心意,对他温言,对他笑。

沉默了许久,尴尬难言,终于还是李治叹了口气,道:“你对朕还是一点都没变样子,恨不得撇个一干二净。坐吧。”他指着院里的石凳,自己坐在了旁边一个凳子上。

我坐下,听他无可奈何,自己也便换了语气道:“皇上,我终究是回来了,而且我保证我不会再想着离开,我就待在皇上能够看见知道的地方,哪里都不会去。皇上莫要迁怒别人了,好不好?”

李治眼瞳骤缩,一时眼中欢喜、疼痛、恼怒一闪而过,他说:“明空,你一直什么都知道,你知道朕的心意,你偏要不在乎,如今答应不离开,也并非是为了朕,你的不得已是要让朕更难受是么?”

我低了头,半晌道:“皇上,如今我能做的能给的只有这么多,如果皇上不满意,可以不要。”

李治道:“明空,如果朕肯拿更多来换,有没有一丝可能你能给朕想要的东西?”我被他问话里的恳切和乞求惊得有些无措。想了想我说:“我不知道。”

李治笑了,道:“这已经是朕能想到最好的答案,没关系,朕还有一世的时间可以慢慢等,慢慢换。”我茫然去看他,他竟笑的如雪初霁。

………

之后每月初一、十五,李治都会微服来感业寺为先皇敬香,长安距均州快马来回要两天两夜,他每月奔波两次。起初他来看我,我们都不怎么说话,可是每逢他来,我都必然在旁。

这是我们达成的默契——我陪伴在旁、不躲不避,新兰和姐姐都被放了。阿泰非但无事,反而受了厚待,加封为顺阳王,朝廷还在均州郧乡县为他修了规模宏大的王府,赐奴仆婢女三百。而南英仍旧统领西北兵权,新兰有信来说他们都安好。我原本忐忑惴惴的心,终于放回肚里。

我很明白不过,先皇大丧未满,我还安居感业寺,若等到来年五月,我还是会被接回皇宫,自由是从此再也不能够。于是格外珍惜起日子来,每日早起,便到后山去散步,采些野菜,就算什么都不做,在林子里呼吸一下那里的自然气息,也能让我平静欢欣许多。

自从永徽元年五月先皇周年忌日,感业寺所在的均宇山被皇家御林军围守,外人道是为了皇族宫眷祭祀、进香安全,可是我知道,即便我妥协了,李治还是觉得如此才能更安枕些。

于我的好处是,如今整个后山,都是我可以活动的范围。夏日采摘野果,溪水中洗禅衣;秋天看满山红枫,坐禅远眺;冬天踏雪赏梅,采集梅上雪水制茶;春天感受万物复苏,看桃花芳菲。于是冬去春来,一年过去,我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享受这种平和与自由。

只有在李治来的初一、十五,我才待在寺里,有时只是亲手沏一壶清茶给他,或者抚琴一曲,李治都可以开心半天。他没有更多的要求,只是风雨无阻的来和我相见,带些珍奇的小玩意,或孤本奇书共鉴,让我吃惊的是李治的博览和造诣原来竟和子衿、阿泰相去不远,这颠覆了我对他的印象。他也阴郁渐散,这一年竟是我们两个相识以来最平和友好的一年。

转眼到了永徽二年四月十二,我清晨起了,照例去后山活动,通常我都会待个几个时辰,不到午膳不会回来。因为感业寺所在的均宇山并非什么深山老林,一向没有什么猛兽,我独来独往,也无任何危险不妥。

我铆足劲攀山,一路上绿林掩映,繁花已开了半数,我一面欣赏一面向上攀登,山上是有条路的——显示有人走的多了便成了路,我起初也奇怪此路何来,后来几次曾遇到寺里其他的师太在山里采药,便明白了。等我攀爬到山顶的大石之上,已是香汗淋淋,我对着山谷,看着脚下的一览众山小,如平常一般畅意非常。天气晴好,于是坐下开始我的山顶瑜伽,心越来越沉静。

等差不多一个时辰,天色竟然有些变化,天边涌上几朵乌云,眼见着沉沉的便要下雨。正在此时,我的大腿侧忽然一阵剧痛,我忙回头,头皮瞬间就麻了,一条色彩斑斓的小蛇就在我腿边!

这自然界的植物动物,越是色彩斑斓的越是毒。我忙动手去掏怀中的匕首,一刀向小蛇斩去,这一斩之时,恰是它咬我第二口时,竟也叫我借着这把削铁如泥的匕首得手,生生将小蛇斩成了两截。头的这截咬住我,竟然又过了一刻才松下来。我忙用匕首把衣裙隔开,两个毒蛇牙印赫然显露,此时我伤口的血已经泛了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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