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车颠簸了一个多小时,眼看要进县城了,刘金钟睁开双眼:“贞吉,让你见笑了,几杯酒下肚就挺不住,真的老了。人啊,一过四十岁,体力一年不如一年。”
刘贞吉说:“金钟书记,你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不过,凤岭乡邝书记是一个厉害角色,劝酒一套一套,我被他弄醉了。刚才我还在想,像邝书记这样要学历有学历、要能力有能力、要口才有口才的领导,在基层不多吧?”
刘金钟微微一笑:“刘书记好眼力!邝平和在科级领导中算出类拔萃。”
稍微停顿一下,又补充说:“当然,我说的出类拔萃是指那些硬件,包括组织协调能力。话说回来,学历高、能力强的人往往有一个通病,恃才傲物,个性张扬,甚至斤斤计较个人得失。我认为,这些人可以培养,但其他领导未必这样看。”
刘贞吉听出刘金钟话中有话,不便刨根问底,只好沉默以对。
周秋水正在打电话,见刘贞吉、刘金钟、黎春红进来,压低声音,扬起左手示意他们坐下。黎春红主动给刘贞吉、刘金钟泡了茶,又把周秋水的钢化杯加满水。
放下电话,周秋水离座过来和刘贞吉握手,坐到刘贞吉对面:“不好意思啊,贞吉,杂七杂八的事。”
刘贞吉说:“周书记,你是我的老领导,还这么客气?”
周秋水扭头对刘金钟说:“向阳镇那些家伙动身去省里上访了,我准备让公、检、法和向阳镇的干部晚上赶到隆兴去,务必把他们全部弄回来,不能让一个人明天上午出现在省政府大院和来信来访接待中心。”
“他们去了多少人?”刘金钟问。
周秋水说:“据说有一百多号人,我们马上研究这个事,办公室正在下通知。”
刘贞吉觉得自己来得不是时候:“周书记,开会啊,那我不打扰了。”
周秋水笑道:“贞吉,你难得来,我们好好聊一下,还有一会儿。”
刘金钟、黎春红听周秋水这么说,知趣地走开了。刘贞吉在师院团委工作时,周秋水担任团地委书记,是老熟人。周秋水离开团地委后,对共青团工作经历更加看重,觉得这是一笔可贵的社会关系资源。
周秋水笑道:“你主持工作这么久,我还没有恭贺你呢。”
“有什么值得恭贺,要坐稳这个位子难啊,请老领导指点迷津!”刘贞吉开门见山。
周秋水站起身,习惯性地踱了几步,停下说:“我听说不少人盯着团地委这个位子,在加紧活动。有人去省委、省政府找关系,也有人去北京找关系。其实,这不重要。以韦书记的个性,不要说一般领导,就是副省长、省委常委说话,他也未必买账。当然,你有你的问题。”
刘贞吉一惊,脱口而出:“我有什么问题?”
周秋水笑而不答。
“你是说蒲派?”刘贞吉反应过来。
周秋水说:“在政界混饭吃,最重要的是站队,最难的也是站队。很多时候,站不站队由不得你。说句实话,你要坐实这个位子有难度。韦书记的个性,你应该有所耳闻。”
“如果有关键人物出面呢?”刘贞吉有点不甘心。他没有想到,周秋水的判断如此直接和肯定。
周秋水说;“贞吉,韦书记的社会关系摆在桌面上,你会找,别人也会找。你说北京的老长吧,谁都知道,老长的话一言九鼎。可是,有几个人有那么大的能耐,让老长话。前几天,有人请老长以前的熟人引见,结果怎么样,吃喝没问题,见面不行。老长让秘书带了一句话出来,绝不干预地方事务,还交代子女不许干预晴川的事情。”
刘贞吉心里“哐当”一下,像玻璃杯在水泥地上跌碎,好大一会儿才说:“周书记,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办?”
周秋水不假思索地说:“扶不了正,就到县里去,进常委应该没问题。常委里,以前宣传部长这个位子虚一点,现在管到了中小学校长任免。能做常务副县长就更理想,直接提县长的机会多。再说,就是做到团地委书记,还不得熬几年才能做县长?你趁着年轻,在县里好好干几年。何况,你一直在学校、在机关。从展眼光看,有必要到基层干几年。”
周秋水摆开来一说,刘贞吉觉得有道理,心里五味杂陈:“谢谢你,周书记。我一定认真考虑。”
刘贞吉本来打算顺路见一见袁晋鹏,听说向阳镇闹出越级上访的麻烦事,估计袁晋鹏忙得不可开交,便直接回晴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