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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可恶的对手(第1页)

九月一日夜。

空袭警报突然划破了夜空,伦敦车站的灯光瞬时间全部消失,站台上一片黑暗。乘开往格拉斯高列车的旅客在黑暗中摸索,东蹿西跑,前拥后挤,乱作一团。尽管空袭警报一个劲地响,但既听不到爆炸声,也听不见高射炮的射击声。看来,至多不过是德军的飞机在什么地方迷失了方向而已。

此刻,一位年轻的历史学者被卷入了这灯火管制中的一片混乱中——他就是阿伦·康白尔。

他急急忙忙地分开混乱的人群,顺着长长的列车朝最前一节车厢奔去。他终于走到了尽头,登上了卧铺车厢。这节软卧车厢已经满员,通道一侧的每间软卧室的房门上都写着房间号码和乘客的名字。他借着火柴的光,找到了自己的四号室后,不由得长长地嘘了一口气,放心地打开了房门。

这是一间只有一张床位、一个盥洗台的斗室。为防止车内的光线外漏,窗上的防空百叶窗牢牢地关着。阿伦刚刚把西服衣箱放到卧铺底下,乘务员便敲门进来。

“您是康白尔先生吗?”乘务员一边看着贴在门上的姓氏牌,一边问道。

“是的,我就是康白尔教授。”阿伦庄重地回答说。年仅三十五岁便当上了大学教授的阿伦,想以威严的身份镇住对方。答话时他感到心里美滋滋的,十分得意。

“明天早晨我几点叫您起床好呢?”

“火车几点到达格拉斯高?”

“预计早晨六点半。”

“那就六点叫我吧!请问,本次列车上有餐车吗?”

“抱歉,因为正打着仗,哪里还……”

阿伦感到失望。今天晚上,他匆匆忙忙地收拾好行李便直奔车站,到现在还没有吃晚饭呢!他饿极了,肚皮贴到了后脊梁上了,心脏好象要掉到胃囊里一样。

“趁还没有发车,我赶快去车站食堂吃点东西行吗?”

“恐怕不行,眼下离发车时间还不足五分钟呢:”

“没关系,现在还响着空袭警报呢,发车时间恐怕要大大地延误,肯定来得及。”

“好吧,那您就先去吃饭吧!”

阿伦急忙跳下火车,拨开混乱不堪的人群,冲出了检票口。他来到车站食堂买了一份淡而无味的红茶和三明治,顺便又买了一份《星期日报》。他边狼吞虎咽地吃着三明治,一边浏览着《星期日报》。

“混蛋!这家伙又写了一篇,真是没完没了!非整整他不可!”阿伦·康白尔教授忘记了自己是一位学者,竟恶言恶语地骂出声来。

在这个世界上,他只有一个仇敌。所谓仇敌,也只不过是事出偶然,在学术上结了怨。对方也姓康白尔,好象在哈本顿女子大学工作。阿伦既没和他见过面,也不知他是什么人物。他们是同姓,阿伦在心里祈祷可别和自己有什么亲缘关系,相信他不会是自己的亲戚。阿伦很讨厌他,简直到了深恶痛绝的程度。

他俩的争吵已持续了三个多月。阿伦是个性情温和、心地善良的人,也是个正直的学者,他决不会成心寻衅闹事,制造事端。他常在《星期日报》上发表一些评介历史书籍的文章。一天,《星期日报》社给他送来新出版的《查尔斯二世的晚年》一书,作者是学者K·I·康白尔。

阿伦读完这本书,马上在报纸上发表了书评,并在末尾加上了如下一段,竟成了他们笔墨之战的导火线:

我并不认为K·I·康白尔的这本书有什么特别的新发现,而且其中还有个小小的错误。书中说,查尔斯二世的情人库里蒲伦多公爵夫人是一位“娇小的金发女郎”。我不禁要问,K·I·康白尔先生这样描写的依据是什么?

文发表一周之后,K·I·康白尔回敬的文章也见了报:

“阿伦·康白尔教授身为历史学者,难道连大英博物馆也没参观过吗?那里就陈列着库里蒲伦多“娇小金发”的肖像。

读了这篇回敬的文章,阿伦又立即写了反驳的文章:

奉告K·I·康白尔,与其去大英博物馆,还不如去国立美术馆参观更为有益。在国立美术馆里陈列着“妖饶黑发女子库里蒲伦多公爵夫人的肖像。这位公爵夫人是个妖烧无比的美人,也是一个“刁钻的泼妇”。

阿伦蛮以为他的反驳文章一发表,对方就会败阵认输,不料对方却不肯善罢甘休,又在报上登了文章:

阿伦·康白尔教授有什么证据说公爵夫人是个“刁钻的泼妇”?公爵夫人只不过有点女强人的味道,而阿伦却恶言中伤,说她是“刁钻的泼妇”,这是由于他不了解女性的心理所致。康白尔教授恐怕是没有结过婚吧,所以才如此怯于女性。

这种不怀好意的攻击,终于激起了生性善良的阿伦的满腔怒火。若是有关历史知识的争论,不管被抨击得如何体无完肤,他也不会生气,而被人骂为怯于女性,实在是大伤了男于的面子,在大学里会引起学生们的嘲笑,成为全校的笑柄。

《星期日报》的读者们饶有兴趣地读着他俩一来一往的争论。在他们看来,两位名声赫赫的历史学家为二百年前死去的一个女人的发色和个子大小而展开一场笔墨之战,甚至发展到进行人身攻击的程度,实属无聊,但读起来却挺有意思。多亏两位学者帮忙,使《星期日报》空前畅销。

“混蛋!可恶的东西,K·I·康白尔该进地狱,让大火烧死才好!”阿伦在车站食堂,一面嚼着三明治,一面读完了《星期日报》的那篇反驳他的文章。

阿伦读着报完全忘了乘车的事,这时,站台上响起了发车的铃声。铃声使他恍然大悟。他丢下手中的红茶,抓起报纸,奔向昏暗的站台。当他刚刚跨上卧铺车厢的踏板,列车就徐徐启动了。

阿伦站在没有灯光的通道上喘息片刻,走到四号室打开了房门,但眼前出现的情景把他惊呆了:一位棕发女郎正在翻弄摊在卧铺上的衣箱,她见房门被打开就吓了一跳,诧异地盯着阿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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