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走到外边,听焙茗说:“冯大爷请你去。”宝玉马上想起昨天的约定,于是就带着焙茗、锄药、双瑞、双寿四个小仆人去了。
宝玉到了冯紫英家门口,有仆人通报给冯紫英,他马上出来把宝玉迎了进去。薛蟠早就在屋里等着了,另外还有唱小旦的蒋玉菡、锦香院的*云儿。这个聚会可能有点怪,参加人员的身份看起来有点儿乱。其实,一点都不乱,现在也有很多这种聚会啊。你看,薛蟠就是个大款,也算一个企业家吧;冯紫英也算个政府干部吧;宝玉是个高干子弟;蒋玉菡是个文艺工作者,相当于现在的影视大腕;云儿就是现在的小姐。大家看,这种组合很正常吧。
大家互相打过招呼,然后开始喝茶。宝玉举着茶杯说:“前天听你说起大幸和大不幸的事,我白天晚上地琢磨,今天你一叫,我就来了。”冯紫英笑着说:“你们表兄弟倒是实在,那天我本来是随口一说,你们就当真了,一叫就都来了。”一句话逗得大家都笑了。菜肴和酒摆上之后,冯紫英让唱戏的小男孩先上来敬酒,然后又让云儿敬酒。
薛蟠喝了两三杯酒,已经开始失态了,拉着云儿的手,嬉皮笑脸地说:“你给大爷我唱个好点儿的小曲,我就喝一坛子酒!”云儿只好拿起琵琶,唱了一段:
两个冤家,都难丢下,想着你来又记挂着他。两个人形容俊俏,都难描画。想昨宵幽期私订在荼醾架,一个偷情,一个寻拿,拿住了三曹对案,我也无回话。
意思是:有两个情人,不知道选择哪个好。正和一个情人在花架下幽会,却被另一个给抓住了。
云儿唱完,笑着催促:“你快喝一坛子吧。”薛蟠耍赖:“这段不值一坛子,你再唱段更好的。”
宝玉笑着说:“这样乱喝,也没意思。我提个建议:我先喝一大杯酒,说一个新的酒令,有不按要求做的,连罚十大杯,罚他给大家上菜倒酒。”冯紫英、蒋玉菡都说:“有道理,好。”宝玉拿起酒杯来一气喝干,接着说:“要说悲、愁、喜、乐四个字,都要带着“女孩”,还要说明这四个字的原因。说完了,喝完自己的一杯酒。然后唱一段曲子,还要根据酒席上的一样东西,说一句古诗、对联或者《四书》《五经》里的名句等。”
薛蟠站起来拦住他说:“我不参加,别算我。这不是成心要出我的丑吗!”云儿站起来,拉他坐下,笑着说:“怕什么?你天天都喝酒,难道连我也赶不上!不过是罚上几杯,哪里就醉死了。”薛蟠没办法,只好坐下。
宝玉先说:“女孩悲,青春已大守空闺。女孩愁,悔教夫婿觅封侯。女孩喜,对镜晨妆颜色美。女孩乐,秋千架上春衫薄。”
宝玉说的还是很有文采的。用白话说就是:
女孩悲,年龄大了还找不到老公;女孩愁,后悔让丈夫出门当官,自己独守空房;女孩喜,化妆起来特别美;女孩乐,到了春天,到花园里荡秋千玩。
大家听了都说:“说得好。”唯独薛蟠扬着脸直摇头:“不好,该罚!”大家奇怪地问:“怎么就不好了?怎么就该罚了?”薛蟠理直气壮地说:“他说的我都听不懂,怎么不该罚?”云儿拧了他一把:“快安静一会儿,好好想你的词吧。”
宝玉接着唱: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开不完春柳春花满画楼,睡不稳纱窗风雨黄昏后,忘不了新愁与旧愁,咽不下玉粒金莼噎满喉,照不见菱花镜里形容瘦。展不开的眉头,捱不明的更漏。呀!恰便似遮不住的青山隐隐,流不断的绿水悠悠。
他唱的是一个孤独、忧愁的妇女。这个妇女可能是丈夫离家在外,也可能是被丈夫抛弃了。
唱完,大家齐声喝彩,还是唯独薛蟠说不好听。宝玉喝了自己眼前的一杯酒,顺手拿了桌上的一片梨:“雨打梨花深闭门。”这是宋代秦观的一句诗。
冯紫英接着说:“女孩悲,儿夫染病在垂危。女孩愁,大风吹倒梳妆楼。女孩喜,头胎养了双生子。女孩乐,私向花园掏蟋蟀。”说毕,端起酒来,唱了起来:
你是个可人,你是个多情,你是个刁钻古怪鬼灵精,你是个神仙也不灵。我说的话儿你全不信,只叫你去背地里细打听,才知道我疼你不疼!
他唱的是位刁钻古怪的女孩。唱完,他喝了自己的酒,夹了块鸡肉说:“鸡声茅店月。”这句诗是唐代温庭筠的。
云儿接着说:“女孩悲,将来终身指望谁?”薛蟠叹口气:“我的宝贝,有你薛大爷在,你怕什么!”大家都喊:“别捣乱!”云儿又说:“女孩愁,妈妈打骂何时休!”这里说的“妈妈”,就是妓院的女老板。薛蟠又插话说:“前天我见了你妈妈,还嘱咐她别打你呢。”大家又都喊:“再捣乱就罚十杯酒。”薛蟠连忙打自己一个嘴巴子:“再也不说了。”
云儿又说:“女孩喜,情人已经到家里。女孩乐,吹完笛箫弹琵琶。”说完,她又唱:
……………………………………。这好像有些不健康的暗示,也就是常说的黄色小调,现在一般叫*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