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鸦冷笑一声:“他要寻死,拦得住吗?”
上午的战斗中,云胡不归驾驭的暴风吼虎脱离了队形,被两条沙虫挤到山崖下,四条长腿损毁,但仍然坚持着歪歪扭扭地回到栈道上。河络士兵们费了很大的劲儿才把云胡不归从挤扁的座舱中拔出来。
“我可不想死。”云胡不归懒洋洋地说。他撕扯下爬满身的风息子藤蔓,露出一张清秀的脸来,看上去也只是个少年罢了。
同样一个人,战斗时却好像座冰山,寒冷四溢,让人无法接近。“嗯嗯。”铁大师东莫说。
铁大师东莫在火环城算是个特别严肃的人,他的话很少,无论人家和他说什么,都是嗯一声。
两年前他因为中风,左手不能动弹,即便如此,他的技艺在火环城中依然无出其右,享有无比的尊崇。
铁大师打开暴风吼虎的腹部检查,弩舱里还装有近五十支十二尺长的铁弩箭,上面绑扎着浸满獾油的火绒。荆北河络的暴风吼虎确实是人类可以制成的极致武器了,只是吞噬墨晶石的胃口大得吓人,也难怪龙噙者这么需要墨晶石。
铁大师独手拿着铁锤敲打了几下,凝目对暴风吼虎的腹下部位查看良久,那是风息子的核心根系所在,然后又把风锤门罗招了过去。
门罗撅着屁股看了一会儿,突然转过身问:“操作的时候,有什么感觉吗?”云胡不归点了点头:“难控制。这东西是个暴君,完全是它在驱赶着我前进。”风锤门罗露出了一个神秘莫测的笑容,对毒鸦说:“你来试试。”
毒鸦营山狐疑地看了铁匠一眼,钻入那台暴风吼虎的座舱,将风嘶吼着起步,刚一迈腿,又歪斜着摔倒在地。
东莫摇了摇头:“根系有老伤。”
将风拥有机械骨骼,但肌体和控制系统都由风息子控制,驾驭者要和风息子形成某种感应,才能自如地驾驭将风,如果风息子的根系有伤,起先显现的不过是些控制不灵的小毛病,却随时会发作,致驾驭者于死地。
毒鸦从将风中钻出来,露出一副不得不服的表情问云胡不归:“你就驾着这台‘暴君’战斗了一天?——连我都玩不动这东西。这次你可真是走运,还能活着回来!”
云胡不归擦了擦头上的血沫,毫不在意地说:“人终有一死。”“嗯嗯。”铁大师东莫说。
工场里传来一声巨响,然后是物品翻倒的声音。铁匠门罗皱起眉头朝骚乱的地方看去。混乱是学徒工阿瞳引起的,他在用铁钳猛力拔一根断裂的沙虫针牙,结果连人带铁钳翻倒在一摞半成品的铜头盔上。
铁大师独手拿着铁锤敲打那台暴风吼虎,然后又钻入腹部查看良久,出来后简短地说:“这一台大修。那一台,报废。”
“大修?报废?”毒鸦满是疑惑地重复了一句,“不,不行,今晚我需要十二台,每一台都有用。”
“问题大,不出库。”东莫又蹦出来几个字。
毒鸦知道东莫的脾气,叹了口气:“好吧,那就先给我能动弹的,那一台你们试着修一修吧,无论如何要试试。”
“嗯嗯。”铁大师东莫说。
看见铁大师点头了,风锤门罗连忙大声下令:“阿瞳,过来,把这台将风也挪到大修室去,腾出地方来,小心点儿,别闯祸!”
阿瞳被带过来,抬头望着高大得几乎碰到铁兵洞顶的暴风吼虎,有点儿不知所措:“我来处理?”
他要踮起脚才能够得着它那粗壮的带刃前爪:“真的交给我吗?”“没有更多的人手,你就试试吧。”门罗大声喊。
门罗耸了耸肩:“也就是死马当活马医,领走试试吧。根系受伤的将风得哄着来,别捣鼓你的地火节作品,多花点儿时间在正事上面。再来两个人,赶紧把那一台也推走。”
云胡不归郁闷地看着阿瞳把那台“暴君”带走:“你们把它收走了,我怎么办?”
“休息一天,”毒鸦建议说,“你有几天没有休息了?看你的眼睛,有多疲惫和困顿。这样下去要累垮了。听我的,休息一天。”
“我的任务里没有‘休息’这俩字,”云胡不归眨巴着眼说,“我一刻也不能休息。”
门罗说:“我们有约定,必须让他下去。”
“那就给他再找一台,该死的,别耽搁时间,我们马上要下去了。”毒鸦营山吼叫起来,转头不再看云胡一眼。
“我有点儿担心,”门罗一边监督铁匠们在其他暴风吼虎上装填新的弩箭,整理火绒,一边偷偷对毒鸦说,“你们也同样需要休息,这些暴风吼虎几乎没有修整的时间,看那些破洞,风息子填补好它们需要时间。断了的附肢和叉角也需要换新的铁骨骼,你们使用得太狠了,每一天我需要修复的地方都比前一天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