菡玉忙道:“相爷息怒,下官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只是……大丈夫三十而立,我也到了成家立业的时候,不能总倚仗相爷……”胡乱找着借口,自己也觉得牵强。
裴柔忽然道:“是呀,吉少卿这般人品,放在外头,做媒的早就把门槛都踏破了。现今住在相府里,一般人都畏惧仰望相爷的威势不敢登门,可是耽误了人家了……”
杨昭冷冷地瞥她一眼:“我只让你在一旁伺候,可没让你多嘴。”
裴柔便不多说,端过茶水来递给他,柔声道:“妾知错了,相爷息怒。来,喝口水润润喉。”
杨昭喝了几口茶,慢慢地心绪平静了些,把茶盅放回去,坐正身子道:“倒不是我故意耽误吉少卿,只是你既然为我办事,我就得保你万事无虞。让少卿居于险地,我哪能放心。”
知道得越多的人越危险,被对手窥伺危险,掌握自己的命脉把柄也危险,总之不能脱了自己的掌控。菡玉虽然不是什么交关紧要的人物,但杨昭一直对她推心置腹,她知道的的确不少。单论公事,他也不会让她飞出他的掌心。
菡玉吃不准他是否真的只是出于公事考量,但只看了他一眼,一触到那炯炯的双目便不敢再视。无论如何,她心知这回是走不了了,便低头拜谢,不再多言。
杨昭道:“好了,正事还是去那边商量吧,我叫了几个人来,这会儿兴许又有新消息传回来了。”摆摆手站起身来。
裴柔道:“相爷要去书斋么?外头风大寒冷,可不能就穿这点衣服出去,吹了冷风病更难好了。”
杨昭点点头,裴柔对菡玉赔笑道:“吉少卿请稍候片刻,我到后头去为相爷加件衣裳。”
菡玉道:“相爷身体要紧。”
裴柔吩咐婢女去取来杨昭的衣物,两人转到里间更衣。菡玉坐在外面等候,隐约可以听见里头的声响。
裴柔的语气似有些恋恋不舍:“相爷这就又要去忙了么?身子还没养好,可别太劳累。”
“我身子如何,你不是最清楚,哪有那么严重。”杨昭轻笑一声,“舍不得我走就直说好了,何必拐弯抹角。”
裴柔嗔道:“谁舍不得你走了!人家是真的担心你,你还取笑!”
“这可是你说的,那我真走了。”
“哎!”裴柔连忙阻止,换来他戏谑的笑声。接着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渐渐听不见说话声了,只隐约听到女子嘤咛一声娇喘,又归于沉寂。
菡玉坐得端端正正,双手放在膝上,目不斜视。背上方才热出的汗已经凉了,衣服半湿贴着肌肤,背心里冰凉一片。
裴柔忽然娇声道:“好了,外头还有人呢……相爷不是还有要紧事要忙?”
杨昭道:“那我忙完了就来找你。”
裴柔问:“白天能忙完吗?晚上我等你一起用膳?”
杨昭道:“不一定,到时候再说吧。”话音刚落,人就从里屋闪了出来。裴柔跟在他身后,双颊泛红,眉目含春。
菡玉只当什么都没听见,起身对杨昭行了一礼。裴柔眼光往他身上一瞥,若无其事地上前来扯了扯杨昭的衣领,把最顶上的扣子扣好。菡玉本是面对着杨昭,急忙转过脸去。
杨昭道:“走吧。”
菡玉就势转身,朝门口一伸手,道:“相爷请先。”
两人一前一后出门,刚步出房门,杨昭突然脚步一顿,急问道:“杨昌人呢?还有杨九,都上哪儿去了?”
菡玉低头跟在他身后,猝不及防,差点撞上他后背。这么一顿,屋里裴柔就跟了出来,小跑到他身边,柔声道:“相爷,那我送你过去好了。”
杨昭轻舒了一口气,笑着挽住她:“好。”
菡玉默默跟在他俩后头,低头只看到两人并排的脚步。他们俩这算是和好如初了吧?这不正是她所希望的么?
她勾起唇角勉强一笑,眼前有那么一瞬的水光模糊,即刻又清晰明朗起来。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小时候娘亲就教过她。这样才是对的。
三人从花园里抄近路穿过去,经过奴仆房,里头又传来叫骂和哭泣求饶声。菡玉听到这声音,首先就想到了芸香。转念一想,芸香已经被赶出府去了,奴仆房里住的都是做粗活的仆役,和芸香搭不上关系,大概是哪个下人做错了事被管事的教训。相府里的家务事她也不好多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