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扬对于这几人并不感兴趣,事实上他此时七上八下的心理反倒是恢复了些许平静。他不再畏惧坐在这间办公室里的那个人的官衔有多大,相反对自己而言当真是越大越好。倘若能是个县长,局长的,那自己手中的斑鳜想要出手,就更加易如反掌了!
见屋里恢复平静,方道通敲了敲门,随后走了进来,只听他笑道:“老领导,人给您带来了,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那人此时正在喝茶,微微摆了摆手:“不用,还有事要你办,坐着歇歇。小陈,你也坐,刚到?”
虽然方道通口口声声称呼此人为老领导实际年龄并不是很大,当然也不排除保养得体的原因。
那是一张国字脸,皮肤黝黑,脸上有几块蛮横的肌肉遍布其中。一双鹰眼瞪得老大,果然不愧是领导级别的人物。
面对此人的问询,陈清扬自然不会信口开河:“有十分钟吧,那时候您有事商议,就没感打搅!”
“哎呀,真是让小陈见笑了。这几人都不是什么好货色,一个分管科教文卫的副县长,一个分管工商业的副县长,还有一个是泉水镇的镇长。这几个货色一个比一个狡猾,当之无愧的老狐狸。好好的一桩美事给我办砸了!”
此人说起话来大大咧咧,丝毫看不出官架子。然而他的话虽然有些糙,但着实让陈清扬吃惊不小。两个副县长,一个镇长被这厮从头骂到尾,而几人却连屁都不敢放一个,那这人又是多大的人物,多大的级别?
第037章 黑暗的仕途生涯
陈清扬前生在厦门呆了四年,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物,不过美女靓车虽然见过不少,却都是擦肩而过罢了,至于真正的领导级别的大人物还当真未曾遇到过几次。唯一一次得以与厦大校长相遇的机会也被一场车祸扼杀在摇篮之中。
那是毕业典礼的时候,传说中的校长原本准备莅临现场,奈何途中出了车祸,与一辆三菱跑车撞个正着,前脚刚刚迈进校门,后脚便被送往医院抢救去了。而此事也被陈清扬引为前生尤为遗憾的事件之一。
可想而知,连镇长书记都未曾蒙面的陈清扬,此时面对眼前那个中年男人的时候,内心是怎样的澎湃激动。更主要的一点,此人更是自己的金蛋蛋,那烫手的一百二十斤的斑鳜如何脱手而出还指望他穿针引线来着。
眼前这尊大神级别的人物随手从怀中掏出一包软中华,点燃一根后笑问陈清扬道:“小陈,来一支?”
陈清扬会抽烟,当年烟瘾不算小,每天至少一包,上海卷烟厂出的7元的红双喜,这算是当时陈清扬每月中最大的一笔开销。面对如此精装的中华,陈清扬心中不由得有些攒动,不过他还是微微摆手:“抽不惯,这烟太刁,不适合我的口味。”
那人一听顿时来了兴趣,“哦,那你倒是说说看什么牌子的香烟能入得你的法眼?”
“上海的双喜,云南的塔山,七元一包,味儿纯正,后劲十足,属于烈烟。这中华味道虽醇,不过抽着没劲,是它抽不惯我,不是我抽不惯它!”
陈清扬一连串的回答不由得让杨军正一愣,仔细琢磨了一会儿,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食指遥指陈清扬:“不错,不错,好小子,油嘴滑舌得很啊!我和你表叔是战友。一起扛过枪,打过仗的亲兄弟。当年我任团长的时候,他是指导员,只可惜因为一件政治事件,老李站错了方向,这才被迫专业。好在他现在腰缠万贯,却也不必像我这般处处提防,为那五斗米而折腰。”
对于这位大人物的话,一贫如洗的陈清扬谈不上深有感触,心中多少也有些体会。做官的表面上风光无限,人前激扬文字指点江山,可背地里的生活远远没有那么好过。越是位高权重的位置越让人垂涎三尺,这话是诚然不假的。
陈清扬还未表态,这人又接着说道:“别看我抽中华,这是公款不假,可实际上却是我刚才接待一位大老板的时候剩下的半包。我平时只抽这个。”说话间中年人从怀中掏出一包白盒红塔山。
瞬间,陈清扬突然觉得这位大人物看向自己的眼神略微有些复杂,有一种欣赏,更有一种意味深长的味道,不过陈清扬很清楚一点,至少现在他未曾将自己当做外人来看。
陈清扬会心一笑:“您的心情我很能理解,虽然我们身份上有天壤之别,可性格上并未相差太多。一样喜欢烈烟,一样喜欢向知心朋友吐露心事。您能和我说这么多,我应该感激您!”
“不知道你表叔向你介绍过我没?鄙姓杨,名军正。暂时在这鸟不拉屎的破县城担任县长一职,这不是卖弄,是抱怨!”
不难看出杨军正是个怀才不遇的人,这种人不一定有庞大的野心,但是多多少少对现实有些失望透顶。可能他着实有过人之处,这也是说不定的事情。
“杨叔是个正直的官,因为您,我对政府官员的印象和评分有了莫大的改变,感谢您!”
杨军正莞尔一笑:“好小子,你托我的事情还没办成,就听你在这谢来谢去了。今天我也就滥用职权一把,小方你拿着我的批条到财政局走一遭,先把小陈的钱到位。至于这笔钱,我会在鱼被收回厂家的时候送还财政局。看得出小陈等钱用。”说话间杨军正在一张白纸上刷刷写了一行黑字,随后交到方道通的手中。
陈清扬并非是一个不识好歹,或者朽木不可雕的人,在他原先是生活的年代里,吃回扣是各行各业不成文的规矩。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是一种潜规则。然而陈清扬刚刚在李兴文那里吃瘪,他稍微动脑子一想,李兴文既然能和杨军正走到一处,成铁哥们,性格自然合得来,当下不敢贸然许诺,只是淡淡笑道:“这次真的感谢杨叔的照顾,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这份恩情我记着,早晚都是要还的。”
杨军正显然不是很在意陈清扬所谓的报恩,他已经五十露头,在县长这个位置上呆了整整七年,马上就要过线,却依然没有加官进爵的迹象,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对他是个莫大的打击。他也自然不会以为陈清扬会在日后能提拔自己,即便眼前这小子当真是人中之龙,但是没个十年二十年的时间想要混到自己头上去,那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杨军正自嘲地笑了笑:“你小子对我口味,会做人。我是行伍出身,一生耿直,从未以权谋私过。不瞒你说,今天是头一回。老李的面子我不能不给,没办法,欠他的!作为一个长辈,我奉劝你一句,做人不要锋芒毕露,更不能感情用事。人不是不可以正直,但是一旦正直过了头,想要有出头之日那便比登天还难了!就拿我来说,我是一个典型的正直官员,不贪污不受贿,不接受吃请,十余年的时间里为老百姓办了不少事实,办了不少好事,可实际上有个屁用?我始终融不进那个圈子,始终不能成为圈中的人物,我是一个局外人,被抛弃的局外人。”
杨军正的话让陈清扬甚是受教,可以说这是杨军正对自己从政十余年来的一次总结,更是他五十年来做人的经验,远非是陈清扬一个毛头小子可以指手画脚的。在这一点上,他只有听的份。
“好官难做啊!小陈,如果你以后从政,一定记住,不要做桃花源中人,而要做一个睁眼瞎。我原先以为只要帮老百姓做实事,只要安分守己,未来一定是美好的,实际上,这是狗屁!倘若你真心想要为老百姓做更多的实事,做更多的好事,那就要学会这门睁眼瞎的功夫。有些事情你可以不去做,但是不要妨碍别人去做;有些事情你明明看得到,但是你要假装看不到。等到你融进了那个圈子,并且在未来飞黄腾达的时候,恭喜你,那时候的你将可以用傲视群雄的眼神去睥睨苍生,更可以使得这个规则潜移默化。这其中的道理想必不用我多说了吧?”
陈清扬当下连忙站起身,朝着杨军正深深一个九十度鞠躬,这些道理他懂,原则上懂,可实际上却又狗屁不通。这是官场的一条定律,但是举一反三的话,何尝不是做人做事的一个定律?
想要成功,那就要学会夹着尾巴做人,如果连夹着尾巴做人都难以办到,还谈个狗屁的未来,谈个狗屁的前程!
杨军正的心情似乎很好,再次点燃一根香烟后刚刚想要再说,办公桌上的电话却恰到好处地响了起来。“喂,张市长您好!”
电话那头显然语气不善,隔着老远,陈清扬也能听清那一句句咆哮的声响:“老杨,你在搞什么,你这五十年白活了你!你应该很清楚那张纸意味着什么!怎么就在关键时刻就净他妈干掉链子的事情。老杨啊老杨,你让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