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荪微微一笑,那神情是高不可攀,无关痛痒,却又仁慈宽厚。
“你今世历劫,原本尘缘已了,该命绝于此,却阴差阳错,错过了死期。我今来问你一句……”
“长孙春花,你还恋栈这红尘么?”
这声音如高山擂鼓,震得春花耳膜发疼。她赫然醒悟,这是梦中白猫反复问过她的话。
恋栈么?
她低头看严衍。
“若我死了,他……会怎样?”
“自然也没有活路。”
“若我能活呢?”
“你可以尽你的力,用人间的法子救他。”
“……”春花忽地又想起在安乐壶中因拙贝罗香而做的那个梦。
“我对这红尘,十分恋栈。”
兰荪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含笑点了点头。
他转身,面向石头妖怪。
石头妖怪冲破了光幕,凝结的时间倏然碎裂。
妖尊切齿的声音从地底响起:“兰荪!你不过是我踩在脚下的一根破草,上天镀了一层金,就把自己当令箭了?”
兰荪淡淡一笑:
“天道伦常,非你所能左右。”
八卦阵中,无论是众道士还是闻桑、李奔,都如遭大石重压,口吐鲜血倒地。在神光与妖力的相抗之中,凡人的法力微不足道。
兰荪轻轻抬手,从宽大袍袖中蹿出一条碧绿丝绦,沿着石头缝儿直钻了进去,在石头妖怪体内横冲直撞。
石头妖怪通身的缝隙中绿光大放,砰然一声,石头再度炸裂,嘭洒了一地,定睛细看,竟是堆砌如山的金玉碎块。
妖尊从地下发出凄厉而惊悚的惨叫,仿佛受伤垂死的野兽。一股灰色幽光逃入安乐壶的甬洞,顷刻间,地下隆隆剧震,地面裂开,黑色光团从地下快速升起,也不恋战,透过屋顶的窟窿,倏地窜入云霄,消失不见了。
春花大惊:“你不追么?”
兰荪道:“他受了重伤,只能逃回安乐壶中。后头便是你们凡间自己的事了。”
他转脸看向伏在地上,神情仍十分不甘的霍善道尊:
“你乃事神的修士,却连是神是妖都分辨不出。既是眼睛要来无用,就由本仙取走吧。
话音刚落,霍善道尊双手捂脸,嘶哑痛叫起来。再放下手掌时,双眼中瞳仁已变作浑浊的白色。
春花微愣:“神仙……都是如此随意惩罚凡人么?”
兰荪道:“并非随意。多少有些因果罢。我此次下凡,既为还恩,亦有还仇。”
“那……静宜呢?她于你是恩,还是仇?”
兰荪默了一默,半晌道:
“凡间事于仙人而言,都只是露水一滴,昙花一现。既已超脱,安有眷恋?”
他收回手掌,隐入袖中,满意地点了点头。
“春花老板,快去救你想救的人吧。”
靠一日一颗百年老参吊着口气,连喝了七颗老参,终于将严衍从阎王殿抢了回来。严衍身体和灵力都受损得厉害,病情平稳后,又昏睡了三天三夜。
严衍睁开眼,闻桑惊喜的大脸在眼前放大。
“师伯,你终于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