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看似就和沃尔夫离职前一模一样。但是米娅不能过多透露工作内容,托马斯不愿意将这些天来的郁结再次带入谈话,沃尔夫也没什么话要说。所以这次的小聚会,与以往相比,实在是冷清了许多。
三人都很默契地把这种“无话可说”伪装成对乔岩的悼念——即便参加完葬礼以后,他们的心情其实都不再那么沉痛了——这种体面的道别真的可以抚慰心灵。
时至今日,就连米娅也终于感受到,他们原本那么紧密的三个人,正在慢慢变得越来越远。不仅是沃尔夫离开了他们,她和托马斯之间也渐渐有了不能聊、或者说托马斯不想聊的事情,而且那事情占据了托马斯大部分的注意力空间。
米娅明白,无非是星际战争带来的创伤,或者说是鐖武研发带来的纠结。
她知道托马斯正做着乔小姐用性命否定的研究,而且托马斯本人也深受其苦,但是却有一种巨大的力量,让这项研究无法停止。
这种巨大的力量甚至并不是指皮克西西先生,而是来自皮克西西之上的一种无形的压力。
如果沃尔夫先生的分析都是对的,那么这份压力便来自国际联邦,来自基维首脑领导下的战争主义。
米娅深感自己也成了政治与学术结合的受害人。她加入国联化研所明明只是为了乔小姐,旁人加入国联化研所也只是因为这里有着最先进的研究设备,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同意国联的所有政见。
谁能想到,大战一旦开始,他们都开始要为旁人的政见服务呢。
米娅叼着吸管陷入不满,直到一杯见底,吸管都发出“滋滋”声了,才回过神来。
但是不管有什么不满,对于米娅来说,她要做的事总是明朗的——无非就是继续研究防护措施罢了。
沃尔夫要做的事也是明朗的,他很快回到岗位上继续为资本家打工,并领了上司的一顿骂。
“为什么在这么重要的节骨眼上请假?一个数据错了,这一批产品就都毁了,沃尔夫,你就是这么监督下属的吗?现在连哪一环出了问题都不知道,下一批产品得什么时候才能开始制备?你知道这将给公司造成多大的亏损吗?”
斯巴斯的业务经理冲进样品实验室,劈头盖脸对着沃尔夫吼道。
实验室众人大气不敢喘。他们也不知道数据是不是在自己手上出的问题,昨晚下班前得知一批产品全部报废,每个人都害怕今天要被沃尔夫主管骂到自闭。
但是现在,他们先眼睁睁看着沃尔夫因为他们的错误被骂成这样,那种恐惧就更加深重了。
难以想象,像他那样高高在上的人居然也会挨骂,有人在背地里窃喜,也有人感到十分别扭。
而沃尔夫——就和所有人想的一样——嘴皮子是不会饶人的:“我一年有十天带薪假期,什么时候请假是我的自由。先生,你把公司规章制度当摆设吗?
经理先生一愣,他显然没想到沃尔夫竟会这么驳他的面子:“你的意思是,公司出现这么大的亏损,你作为主管就一点责任也没有吗?那公司要你何用?”
沃尔夫穿着实验服,笔直地站在那里,表情上看不出来,眼神却暴露了他的愤怒:“我的请假邮件难道不是你批准的?”
“我以为你至少不会选择在数据测定环节……”
“你以为?你知道产品研究的进度吗?如果你觉得数据测定是必须要我在现场的,如果你觉得对这里的其他研究员是不信任的,那你还敢连测定进度也不过问就批了我的假期?”
经理先生手都攥上了:“好的,沃尔夫,你给我记住了!以后你再想请假也不会是这么容易的!”
沃尔夫摊手:“请便,但如果你公报私仇,拿公司的规章制度当儿戏,那我觉得我很需要换个经理。”
经理暴怒:“你不要认为你是老板招进来的员工我就不能拿你怎么样!自打你开始管理实验室之后,研究员离职率大大上升,你觉得自己做得很好吗?如此巨大的亏损之下,我就是向老板申请开除你,也是合情合理的!”
沃尔夫板着张脸:“你是我的直系上司,这么大的亏损有你一份责任。开除我之后,你以为凭你收拾得了这烂摊子?”
经理先生张了张嘴,硬是没说出来话。
沃尔夫见他终于消停了,便开始说正事:“给我一周时间,我能排查出哪个数据有问题,不会影响下一批产品的销售。”
经理先生的语气突然变了:“一周就可以?”
沃尔夫翻了个白眼,继而走到实验台上去戴橡胶手套:“还有,检测小组那边可以换人做了,这次数据出错有他们一份功劳——谁给他们的胆子连复检也不做一下,就直接批准投入生产?是我们实验室的合格率一直太高,导致他们对我们提供的数据太有信心?请建立一个靠谱的检测小组,我不希望以后请带薪假时还要为别人的错误顾虑再三。”
经理先生学苍蝇搓手:“这确实是他们的问题,我等会就去把那几个游手好闲的换掉!”
“还有,经理先生,”沃尔夫直勾勾地盯着他,“以后找我请直接说正事,直接问我解决办法,不要再大呼小叫地浪费时间。”
经理连连点头:“我明白,我明白,我也是一时心急,希望你能理解,我们都是为了公司……”
“我说了不要再浪费时间。你可以出去了。”
“好嘞,您受累了,咱们说好的一周时间哦!”
经理先生说着退出了样品实验室。
实验室众人,人都看傻了。
三秒后,沃尔夫抬头看看他们:“你们都很确定自己的数据没问题是吗?”
众人冷汗直冒,立刻投入了对自己所负责的数据的检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