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夜里,残破小屋四下都透着寒风,潮湿又冰冷。
孟妱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来盖在一旁受了重伤的女子身上,而她则抱着魏陵坐在枯草垛上。
这一夜,除了昏迷着的女子,她与魏陵皆醒着一夜。
“姐姐……外面的声音好像变小了。”魏陵忽而在她怀中抬首道。
孟妱用力睁了睁眼,向外头瞧去,窗子外看着已泛起白来,天似乎亮了,而细细听去,外面确实已听不见什么打斗的声音了。
她搂着魏陵,迟疑了良久,同他低声道:“你且别出声,只在这里待着,我去瞧瞧。”
魏陵咬了咬牙,重重的点了点头,伸手拿起一旁的剑,双手紧紧握住,道:“姐姐你去,我在你身后保护你。”
这一瞬,她不禁浅浅勾了勾唇,轻抚了抚他的脸,柔声道:“好。”
孟妱压着步子,徐徐走向门首,透过破败的窗子向外瞧去,忽而,有几个穿着铠甲的人闯入她们的视线。
那些装束,她并不熟悉,分不清是敌是友,孟妱连忙回身带着魏陵藏回了香案下。
少时,那几人“砰”的一声踹开了摇摇欲坠的门,孟妱惊捂住魏陵的嘴,目光不时瞧向不远处的草垛,方才情急之下,她慌乱的将枯草盖在了女子身上。
进来的几人,似乎也疲惫至极,脚步甚是散漫迟缓。
其中一人猛地把刀掷在地上,道:“乱成这般,那小太子说不定早就死了,如何还让我们找?!”
另一粗壮的声音呵道:“闭嘴,若是真能寻到那太子,保不准还能让老子活命!”
“这是能有人的地儿么?”第三个声音开口问道。
孟妱见有一人的脚步渐进,此时,一旁的魏陵已紧紧握住了剑,下一瞬,便听见有人道:“头儿!你看,这有血!”
见几个人都走了过去,孟妱欲拉着魏陵先跑,可方一跑出门,便见还有一个人守在门前,那人一把将孟妱抓住,便举起刀来。
她一时慌乱,便只下意识的将魏陵护在怀中,紧紧闭着眼。
须臾,耳边传出一声闷哼,她再睁眼时,便见那人倒在了地上。她抬眸时,一个穿着银甲的男子缓缓向她走来。
接着,从屋内冲出的几人,一一被他身后的弓箭手射倒在地。
孟妱只怔怔的搂着魏陵,眼看着沈谦之一步步朝她走来。
待她被人狠狠的拥入怀中,身前传来他炙热的体温时,她才缓缓笑了开来,“你来了。”
她的一声低语,像是将沈谦之的心狠狠揉搓了一把似的,他不住的将她按向怀里,却仍觉着不够,他张了张口,却只发出低哑的声音:“怀仪,以后都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
景德十五年初春,首辅冯英德在九嶷山太子祭天大典上犯上作乱,在太傅沈谦之、巡防营、纪淮军以及镇南军的协同下一举镇压。
因怀仪郡主护太子有功,特升公主封号,赐皇家魏姓。
立夏之日,太傅沈谦之在大殿之上跪向皇帝求旨——尚公主。
皇帝当场并未应允,生是任沈谦之磨了数日,才勉强松了口。连太后都不禁调笑道:“怀仪那丫头也有意,你早晚是要将她嫁出去的,又何必这一趟一趟给他闭门羹吃?”
皇帝哼笑了一声,皱着眉将药碗交到了姜贯手中,才徐徐开口道:“朕的女儿,岂能再让他那么轻易便娶走了。”
太后不禁掩面笑道:“谁说是娶走了?人家不是都说了,是尚公主,与丫头同住公主府。日后不必向婆母请安问好,也不必屈从丈夫,一个是君一个是臣,委屈不得她的。”
听着,皇帝的眉头虽还紧皱着,但嘴角却有压不住的笑意。
礼部拟定的黄道吉日正在一月后,指婚纳彩后,日子便近了。
九嶷山归来之后,沈谦之便命人将玉翠从濧州接了回来。
成亲的前两日,公主府中,玉翠站在孟妱身后,一面替她细细梳着发,一面低声笑道:“明日,殿下便要入宫待嫁了。”
按照周朝的规制,驸马需先至寿康宫中与太后行礼,后与奉天殿内与皇帝行礼,后与宝华殿外行三跪九叩之礼迎公主出宫。
孟妱闻言,低垂眼眸,仿若回到了她初次出嫁前的情景。
在那之前,她甚至没有同沈谦之说过几句话。只有一场荒诞的情。事,和她满腔的期待。
如今回想起来,仍如一场梦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