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身如火烧一般,我艰难地想动动头颅,却没有力气:“太子呢?”我问,却发不出声音。
“什么?”卢绾将耳朵凑在我的身侧。
我急促地呼吸着,好不容易才换上来一口气:“刘盈呢?”
卢绾愣了一下,倒是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樊哙开口了:“太子殿下听闻梁王谋反,偷袭长安,已率军前去驰援了。”
我闭上了眼睛,果然……
“如意……朕要见如意……”我终于是发出了声音,却哑的不成样子。
没有人回答我,卢绾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樊哙,又看了一眼我,终是拒绝道:“皇上……您背上中了七箭,箭头上,都是剧毒,您还是好生歇息罢。樊将军已平定了巨鹿的叛乱,您安心些。”
我转目望着樊哙,他不自觉地低下了头。
我用尽最后一点力气道:“你还记得……沛县……么?”
樊哙闻言,背影一震,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唉……卢兄弟,你去把三殿下找来。”
卢绾出去以后,樊哙坐到了我的床边,他低着头不敢看我,眼泪却扑扑地落下:“我怎么不记得。你还在微末的时候……以前总是来我这儿吃狗肉……从来也不给钱……就是个无赖;你对你媳妇儿也不好,我媳妇儿总向我抱怨你,说她姐姐日子苦……”
我想苦笑,面上的肌肉却拉的生疼。
我到底是死在谁的箭下,已经不重要了,是樊哙还是韩信……但他们身后站的那个人,我终究是看清楚了,原来是刘盈。到了最后,我尚给他留了生路,跟他讲情面,他原来却是这样一个无情的人,下手这样的狠辣。
我做了嘴型,樊哙伸手狠狠地擦了擦眼泪,便扶着我起来,我猛烈地咳嗽着,他将水递在我的嘴边喂我,却洒了许多在被褥上。
我开口道:“是太子的意思?”
樊哙手中剧烈地抖了一下,杯盏落在了地上,他低着头不敢看我,我却嘲笑他:“瞧你出息的……是太子又怎么样?还不是朕的儿子?”
他抬眼望着我,重重地叹了口气。
“父皇……”从帐中冲出一个少年,他倒是长得越来越俊了,他的眉目间,总能找到些我年轻时候的影子。
他满脸担忧地望着我。
我无力地笑了笑,打起精神道:“父皇好着呢,再过不久,我们就班师回朝,好不好。”
他大力地点头。
我没有多少时间了,樊哙就站在他的身后,我道:“你喜欢你二哥吗?”
他低下头,我真想摸摸他的脸,但手怎么也举不起来。他垂着首,轻轻地出声,带着点儿不甘心:“我喜欢二哥,可他现在是太子了。”
我微笑,尽量和蔼地道:“他以前就是太子啊,他以后是大汉的主君,你要向敬爱父皇一样敬爱他,明白吗?”
如意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儿臣明白。”
我长长舒出了一口气:“你去吧,父皇要休息了。”
“我想陪着父皇。”
我摇了摇头,樊哙在后面拉着他:“三殿下,请回吧,皇上需要休息。”
如意这才恋恋不舍地被樊哙送走了。
最后留在大帐中的,只有卢绾。
他怔怔地望着我,在我面前跪了下来,捉起我的手贴在他脸上,早已不是年轻时滑腻的触感。
年轻的时候真荒唐呵,干了不少荒唐的事……
泪水顺着他布满细纹的面颊滑落,落在我的手掌上:“皇上放心,这毒一定能解的……”
我笑了:“我以布衣提三尺剑取天下,我的命,就是天命。我命在天,虽有扁鹊,又有何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