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齐大年与他背后那些人,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卢老贼就用三拳两脚便把清流们准备多日的朝谏一举击溃,卓尚书正不知该怪谁。
如今他们还打算在一心想要安度晚年的废人身上打主意,齐大年实在是不当人子,不配做他卓庞然的学生。
卓尚书将手中的茶盏扔到齐大年脚下,飞溅的茶水粘满了齐大年的衣摆。
卓尚书自知失态,转而压住火气说道:“大年,我的好学生,为师曾你一句话。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于其在老夫一个废人身上想办法,不如把心思用在朝廷政务上。”
齐大年连忙跪倒赔罪,但嘴里还是说道:“先生现在仍是朝廷的礼部尚书,陛下近日必下旨挽留。若是。。。若是先生顺手推舟,静待天时,一切犹未可知。先生不可弃大晋,不可弃读书人的正道啊!”
卓尚书叹道:“天有行常,不为老夫而生,亦不会弃正道而亡。这些年我们口中的正道,是否是天下百姓想要的正道?你就从没有想过?老夫短短一日,想明白很多事。如今老夫也劝你们多想想,天道顺之则昌,逆之则亡,千古未变。”
“影龙卫这刀早晚有一天会落到百官的头上啊!就算先生心灰意冷不管学生,难道先生就看着无辜百姓惨死京中,不闻不问吗?”齐大年再次强辩,想劝卓尚书回心转意。
“前一句才是你心中所怕之事吧?老夫刚才已告知你安身之法,就是专心政务,可你却没有听进去一个字。”
齐大年还要再说,卓尚书摆手止住他,继续说道:“影龙卫是陛下之刀,老夫又何常不是大年之刀?你那些师兄弟怕是早就是你手中之刀。多说无益,老夫退意已决,无颜悔改。你且去吧。”
卓尚书起身离开书房向后宅走去,齐大年被晾在书房中张目结舌。
齐大年往日好用的法子,如今在一个无欲无求的老人面前全无用处。
齐大年咬牙切齿,但他理智尚存,没有当着书房门口卓家老仆面骂卓尚书。
他在心中飞快盘算下手中的棋子,打定主意,出了书房大门向老仆拱手告别。
齐大年出了卓家后门,急匆匆向其他同僚家中行去,明天必须给影龙卫点颜色看看。
这不只是齐大年的意思更是他身后那些大家族的意思,大晋不能有规则外的力量破坏朝局平衡,这是很多人的底线。
在朝政上的主导权意味着权力,意味着财富,意味着家族千百年来的传续。
卓尚书回到内宅二堂,张景清正坐在这里喝茶等候。
刚才张景清为了不与齐大年见面,特意被卓尚书安排到内宅二堂暂避。
见卓尚书进来,张景清连忙起身再次行礼问候老师。
卓尚书温和的摆手让张景清入座,师徒二人继续刚才被打断的谈话。
卓尚书想考较一下张景清,便问道:“景清可猜到大年为何而来?”
张景清连忙恭敬回道:“学生猜大年兄是为街上发生的事,特来请教恩师。只是不知恩师打算如何做。”
“被你猜中了,不过此事我一废人能有什么办法。全当不知道便是,老夫只等陛下那里三留之后,就离京归去,绝不多呆一天。你没看宅里已经开始打点行装了吗?”
张景清望向堂外正来回收拾家什的仆人,对卓尚书心生不舍。
授业恩师虽然对他帮助不多,可还是认真教过他许多道理,在治学一道上卓尚书从未敷衍了事。
“恩师退意已决,学生便不再多言。敢问恩师在京中可有什么未尽之事,学生定为恩师办妥。”
卓尚书听到张景清的话越发对过去的行为感到后悔,当年他没有力保张景清的官职,如今对自己这个老师念念不忘的却还是张景清这个学生。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卓尚书心情复杂不愿放下老师的颜面,只好笑道:“老夫在京中无事,家中子侄尚小,还未曾科举出仕,景清不用替他们操心。”
这不过六七年,眼前的张景清全凭自身成为位卑权重的吏部主事,多少已经能帮着他这个老师了。
张景清继续说道:“那学生给恩师家里的知县写封书信,拜托他代为照顾一二,想来多少他会顾着恩师为国操劳一生,礼敬有加。”
其实那知县到底会顾着谁的面子,大家都心知肚明。
卓尚书心中长叹,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刚才齐大年只知苦苦相逼,想让他这个老师在皇帝面前挥霍掉最后一丝君臣情义。
眼前的张景清则操心他隐退后能否过得如意,这是鲜明的对比,也是对他身为老师眼光的讽刺。
“景清今后想如何做,为师不再多问。只是临行前为师有一言相告,你且记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