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岁月正待附耳上去细听,那铿锵的声音忽然出一声惊咦。姬岁月心头咯噔一声,生出异常强烈的警兆,刚起了抽身的念头,眼前的木栅栏便陡然碎裂,突出一只满被雪白绒毛的大手,伴随着一股森冷的寒气,一把捉住了他的脖子。
“咔嚓”一声,高大厚实的原木栅栏居中破开,碎屑纷飞中,猛然窜出一名异常强壮的蛮人。那蛮人身高丈余,手大脚大,臂展修长,宽厚的双肩上顶着一颗毛茸茸的头颅,两只血红的眼珠散着噬人的凶光,倒似一只猿猴。
蛮人单手将姬岁月提在眼前,宽阔的鼻孔将道道腥热的气息扑在他的脸上。
“人族!”
他在姬岁月身上嗅了又嗅,才从牙关里挤出两个生硬的字眼来。另外一名蛮人紧随着白毛蛮人身后,以为遇到了偷袭,满脸挂着寒霜,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他的体格纤瘦许多,个子也不太高,浑身上下透露着蛇人的阴柔气息。
“啊!是你!”蛇人一眼就认出了姬岁月。
白毛蛮人的丑脸越狰狞,一双赤瞳几乎快要喷出火来。他身上荡漾着一股极为强横的气息,隐然造成了周围空间的波动,虽然不广,但却明白无误地展示出了问乾境的卓实力。
姬岁月被白毛蛮人卡住脖子,几乎不能呼吸。这还不算痛苦,最要命的是白毛蛮人掌心不断吞吐着道道森寒气息,撞进他的体内,在经脉内横冲直撞。他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勉强扭过脖子朝着蛇人看去,两眼登时眯成了一条线。
“原来是。。。风闻大人!真是好巧!”
这蛇人正是唤作风闻,面皮白嫩,约莫弱冠之龄。他出身于乌蛮最为强大的蛇人部族,本身只有小元境的实力,在强者如云的万崦圣境着实不算什么,勉强搏了一个智者的头衔。然而他有一重极为特殊的身份,即便是诸位贤者见了他,都要留存三分薄面。这一重身份,便是当代圣女的胞弟。
风闻闷哼一声,显然不对姬岁月的嬉皮笑脸假以辞色。那白毛蛮人几近失控边缘,肉掌上越用力,几乎快要将姬岁月的脖子整个捏碎。风闻见状,只好上前阻拦。
“袁恚大人,还请手下留情!”
白毛蛮人显然极为渴望捏死姬岁月,对风闻所言充耳不闻。风闻大急,他不关心姬岁月的死活,然而此人眼下正受身份尊隆的胞姊宠眷,若是就这样平白无故地死在自己面前,着实不是一桩美事。一念及此,便伸手向前去替姬岁月解围。
岂料袁恚头也不回,长臂一个横扫击向靠近的风闻。风闻无论修为还是境界,都较袁恚差的太远。袁恚这一下看似信手而为,轻飘飘的没有一丝气力,然而臂膊过处,当即卷起一阵令人头皮炸的呼啸。在风闻眼里,袁恚这一下却是避无可避,想招架也招架不住。他只来得及怪叫一声,便如断线风筝一般向后栽去。
“缘何阻我?”袁恚被搅扰了兴致,朝着跌落在地的风闻怒道。
风闻“哇”的一声吐出一口淤血,强忍着伤痛,满面阴沉地道:“非是风闻阻挠大人,只是大人手上这个人,现下正受殿下圣眷。大人若是杀了他,恐怕平白激怒了殿下,于你我两家的大计不利。。。”
袁恚闻言大是不以为然,将姬岁月上下抖了一抖,只听得几声轻微的脆响自姬岁月身上传出,显然这几下抖动已然折断了他好几根骨头。袁恚冷笑道:“你家殿下执掌一宗牛耳,身具至圣之根脚,怎会为区区一个人族与我为难?”
风闻苦笑道:“大人所言在理,然而我家殿下却是不能以常理揣度的。”
袁恚两眼绽露凶光,“当真不能杀?”
风闻断然摇头,不能杀。”
袁恚沉吟半晌,这才依依不舍地松开手掌,早已昏死过去的姬岁月软塌塌地滑落在地。
“也罢,为了两家的大计,袁某且忍耐一二。”
风闻神色一松,陪着笑说道:“大人深明大义,风闻这就去圣奴手中提一百名人族女子,今晚好好为大人消消怒气。”
袁恚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满嘴参差不齐的獠牙十分可怖。他直夸风闻知情识趣。人族女子柔弱娇羞,且没有旺盛的体毛,正是狎玩果腹之佳品。
风闻见总算没让袁恚当场杀了姬岁月,这才松了一口气,这一来胸口便是一痛,却是伤势作了。他咬牙强忍,心中对姬岁月直恨得牙痒痒。
风闻漫不经心地扫视了一眼四周,心底冷笑连连,引着袁恚向下城区深处走去。
待二人走远,在四周观望的蛮人开始试探着朝姬岁月躺倒的地方靠近。先前被姬岁月骗过的一群猫人,则显得更为大胆,他们迅捷地攀上残存的木栅栏,闪电一般蹑至姬岁月上方,一个个作势欲扑。
姬岁月先前落在袁恚手里,被震得连吐了好几口淤血。血腥的芬芳随着微风弥漫开来,不断地撩拨着蛮人们的嗅觉。一名猫人按捺不住逐渐升腾的食欲,呼吸声变得越来越粗重。他匍匐在木栅栏顶端,将脊背高高躬起,四肢都探出锋利的爪子,嵌入原木极深。
他的两眼直勾勾地盯在姬岁月脆弱的脖子间,脑子里不断地幻想着从里面迸出鲜活血浆的画面。这画面太过诱人,蚕食着他的内心。终于,澎湃的**压倒了最后一丝理智,猫人四肢猛然力,朝着姬岁月扑了下去。刚刚扑至半空,耳畔忽然传来呼呼风响,还未来得及反应,脑后忽然吃痛,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易螈一杖将猫人打翻在地,吐出一口浓痰,神情睥睨地瞪视着周围的蛮人。那猫人脑后红的白的糊成一片,抽搐了几下便没了声息,显然是不活了。围观的蛮人见状,皆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那猫人已有定寰初阶实力,向以敏捷狡智著称,交起手来极为难缠,此时却被易螈一闷棍送去见了盘神。
蛮人们喜欢滋事不假,却不都是傻子。更何况易螈身上所着的华丽袍服明显代表着圣境,作为盘神的虔诚信徒,他们可不敢做出丝毫挑衅圣境权威的举动。
在易螈的逼视之下,蛮人们逐渐退却。易螈极为不屑地冷笑一声,撩起宽大的袍袖,弯腰将姬岁月自地上拾起,大大咧咧地扛在了肩上。
蛮人们虽然不敢造次,嗜血的天性却驱使着他们一路尾随在后,直到将二人送进了地势更高的中城区。
圣境之中,一切都是那么的隽永,只有穹顶正中的巨洞洒下徜徉的星辉。石莲在这样数千年来循环往复的天光照耀之下,逐渐显出静谧庄严的神韵。
风闻一直将袁恚领到了甬道尽头,离山腹只有一阶之隔。作为一名层次较低的智者,能够走到这里已经算是特权。他极为渴慕地朝着山腹之内忘了一眼,扭头朝外走去。
袁恚则轻车熟路地进入山腹,大步行至石莲跟前,也不客套,直截了当地拱手问道:“殿下可考虑好了?”
石莲之上久久没有回音,袁恚显然已从风闻那里对这位圣女的脾气有了相当的了解,因此不急也不躁,气定神闲地候着。
过了许久,石莲之上才传出圣女那恢弘的声音。
“大贤者在外云游,此事便由诸位贤者决策。”
石笋之上,众贤者皆沉寂无声。圣女顿了片刻,开口问道:“各位以为,可否依袁恚所言,向人族西陲动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