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二人回到霁月园之后,冯霁雯便问和珅,可要将丁子昱请来一谈。
她满心记挂着天牢里的冯英廉,欲探知真相心切,但和珅听了却是摇头。
“夫人今日进宫,又见了惇嫔,想来景仁宫多少会有些察觉。”和珅理智地道:“此刻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暗中盯着你我,倘若此时立即贸然无缘由地请来丁先生,只怕会就此坐实他们的猜测,从而打草惊蛇。”
正因这条线索得来不易,才更该谨慎待之。
冯霁雯听罢唯有点头。
“夫人莫急。”和珅又宽慰道:“这几日,我会派人暗中留意着两位先生。倘若生变,亦可及时处理。待过了这几日,寻到合适的时机,再与之当面印证亦不迟。”
“那我们眼下还能做些什么?”冯霁雯大有一种不做点什么就觉得是在虚耗时间的紧迫感。
和珅示意她先坐下。
继而问道:“夫人不妨先仔细想一想,太岳父在出事之前,可有何异样?又可曾接触过寻常不常来往之人?”
眼下冯英廉神志不清,若想查明其招来此等杀身之祸的源头所在,唯有从出事前曾接触的人和事来着手查实。
虽极难,但也无其它捷径可走。
“我只知祖父出事之前的这段时日,早出晚归,每日都极忙,我问过几回,他皆以年关临近,内务府公事繁多作为解释。”冯霁雯说道:“我起初也不觉得有什么异样,只是后来瞧着他时常走神,心情亦是不大能舒展的起来,似是有心事的模样,但无论我如何问,他也皆是三言两语便搪塞了过去,并不愿与我说明。”
故而她敢肯定,彼时祖父所怀揣的‘心事’,定是此番遭人陷害的关键所在。
可从一开始,直到祖父入狱,眼看没了活路之际,也仍不肯同她开口讲明。
“太岳父早出晚归之象,是从何时开始的?”和珅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又问:“可是自我离京之后?”
冯霁雯点头。
“自我搬回英廉府起,便几乎是日|日如此了。”
和珅眼底神情微动。
冯霁雯于此时起了身来,来至梳妆台前,自妆奁中取出了一张折叠成巴掌大小的宣纸。
回到桌边坐下,递到和珅面前,道:“这是前些时日我让庆伯帮着理出来的近三个月来英廉府上所接待过的宾客名单——”
和珅展开了来看,果见纸上拿小楷写满了来客造访的日期与身份,甚至连在府上待了一盏茶还是半个时辰,都记录得十分详细,可见是花了心思来整理的。
“夫人很有先见之明。”和珅称赞道。
此事若在她欲帮英廉府翻案的目的暴露之后来做,只怕会难得多。
“但我没能看出什么异常来。”
“夫人能由此查到两位先生身上,已是常人所难及之聪慧了。”他亦能从中看出他不在京中的这段时日,她独自一人苦苦寻求真相的过程中,究竟是有多么地劳心劳神。
“你就别抬举我了。”冯霁雯叹了口气,并不认同他话中的夸赞。
她时常自责,倘若自己能再聪明些,做事再谨慎些,兴许祖父尚不至于落到这般田地。
和珅未再多言,只握住了她一只手。
眼睛却在一寸寸地扫视着纸上的每一个名字。
“太岳父曾见过程世伯?”他抬起头来问:“还曾与之在书房中单独密谈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