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还是大亮的时辰,他此时却道要歇息。
“爷明日便要去上朝?”她清楚地意识到他的用意,故而不由自主地有些不安。
而她却只能说:“可爷的伤势……”
和珅摇头打断了她的话。
“夫人。”他俊朗平和的眉眼间似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语气仍如春风般和煦温暖:“既等来了这东风,便一日也不宜再耽搁了。”
听他将他阿玛当年之死的蹊跷比作为‘东风’,显是理智到了极致,是不掺和一丝情绪在的,原本张口欲再言的冯霁雯,不由地止住了。
道理她都懂,她自然是无比迫切地想要结束这一切,也清楚地知道自己肩上的担子,可‘事到临头’她担心的事情却有很多,往细说她担心他的身体,往大了谈是担心周遭的一切不复存在,担心这一步一旦迈出去便再也收不回,再没有一丝活路——
而往自私了讲,却是怕……再不能与他长相厮守了。
此时此刻,她忽然就显现出了一个小女人才有的畏手畏脚的姿态来——她怕死,更怕他死。
她甚至有了一刻的退缩。
可也仅仅只是一刻而已。
“我相信邪不胜正。”憋了好半天,最终她攥紧了手,踌躇满志地说道。
和珅险些被她一本正经给自己打气的模样逗笑。
他确实也笑了。
却是笑着说:“即便邪能胜正,咱们也不见得便是这‘正’——夫人还是莫往你我脸上贴金的好。”
同样是为了活下去、更好的活下去,与景仁宫相较之下,他也称不上是什么光明磊落的好人。
而生死存亡之际,更利于放手一搏的并非权势背景,而是孤注一掷的手段——
恰巧,这些年来他旁的没学会太多,净琢磨着以何种手段同这浑噩浊世相处了。
所以,胜算他多少有几分。
余下的几分,有一份这大好的日子还远远没有同她过够的心态,也就足以填补了。
……
翌日,和珅带伤上朝。
知道的自然是听说了他在宝华楼前被刺伤了手臂,可不知道的却是忍不住怀疑他伤着的是不是脑袋——
只因其今日上朝跪奏的竟是与钮钴禄常保有关之事。
钮钴禄常保?
那是哪个?
不少臣子听着这个名字只觉得耳生地很,即便是有些资历的老臣也要犯一会儿愣才能反应得过来——哦,钮钴禄常保啊?不会是那个正直的过了头,总板着副面孔不说话,一说话便与人针锋相对、最后被外放到福建去的钮钴禄常保吧?
可此人过世至少也有八九十来年了吧?
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又与公事无干,和珅此时提他作甚?
看这样子,也不像是随口闲谈的意思。
哦,哦……
忽然又有人反应了过来——这钮钴禄常保不正是和珅的阿玛么?
只因其离世太久,没给小辈留下半点蒙荫,而这父子二人又实在没有半点相似之处,故而在朝中也鲜少有人如何科普过这二人的关系。
说来汗颜,久而久之地,就连知道的人也给下意识地忽略了。
而正值忙着捋清关系之际的众人,待下一刻和珅将意图表明之时,毫无准备地就陷入了懵逼的境地。
和珅要请旨彻查常保当年死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