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嬷嬷也算是明白了,胡氏既要吃四房的遗产,又不想恶了二房,这般卸力,全然是一副只享香火,不闻苦乐的泥菩萨做派。
“既然老夫人这般说了,那孙儿就先去温书了。”甄荣从听了贾语那一番话,就知道此事是自己理亏。
一个读书人,偏偏忘了礼法,一个招呼都不打,一个婆子都不带,无缘无故就闯了二门。
甄家虽说是商户,治家却是老牌世家的做派,便是老夫人不发落,倘若妹妹回去告诉爹爹,自己免不了吃一番挂落。
眼下得了口风,溜得比谁都快。
唯一的男丁走了,沈嬷嬷终于露出些笑意:“哎呀呀,今儿个姐妹几个可算让我开了眼,快快快,都起来,地上凉得紧。”
胡氏狐疑地扫过去,她本以为沈嬷嬷会按照自己的意思发落几个小的,却不想这几个丫头片子倒还有功了?
沈嬷嬷素来的教导终于得到了回报。
甄家姐妹几个,懂得了“同气连枝,荣辱与共”的道理,也知道如何用行动保护自己的名节。
越是偏远的小地方,对女子的压迫和要求就越多。沈嬷嬷虽然属于“多年媳妇熬成婆”的既得利益者,却很能理解小家女儿举步维艰的无奈。
她沈嬷嬷掏出荷包,抓出把金瓜子就塞到贾莲手上:“今儿个这件事儿,你做姐姐的带了个好头,知道护着妹妹们。”
又一手一个,拉了贾语和甄蔓:“阿语和阿蔓也各个好样儿的,这才是一家子姐妹,同进同退的道理。”
一边说着,一边向贾莲扭头:“这些小玩意,你们姐妹几个分了去,有什么想看的书,想玩的玩意儿,尽管买去,有人问起,就说是学得好了,沈嬷嬷开心给送的。”
小姐妹几个顿时挤作一团,欢欢喜喜热热闹闹地,双手合抱在胸前,行了作揖礼。
胡氏见到那一把金瓜子,心里却在犯嘀咕。这一小把金子,可抵得上她半月奉金。
不愧是宫里出来的老嬷嬷,出手真是大方。
她却半点都没有想到,这般不缺钱的一个老婆婆,为何不在家安心养老,偏跑到甄家这么个商户家里教几个女孩儿。
几个受宠的嫡亲孙女都是如此,更何况甄英这么个家族弃子呢?
胡氏本来心里就不大痛快,又见沈嬷嬷又一把拉住四房那个哑巴,把那双鸡爪似的小手握在手心里摩挲,一副稀罕极了的样子。她面儿上不动声色,手上却一把撰得死紧,生怕这丫头在外人面前丢了自己的脸。
却见沈嬷嬷脸上带笑,不住拍着那双小爪子:“这是四房的丫头吧?好伶俐,好胆识。”说着就从手腕上褪下个沉甸甸的龙纹金镯给甄英带上:“难为你这么小年纪,又这么识大体,真是好极了。”
那镯子雕了龙凤呈祥,有些品级的宫妃才能戴的款式。
上头虽然只镶了零星几个宝石,难得的是沉甸甸一枚。
吊在甄英苇草似的小胳膊上,显得空荡荡的。
胡氏心里又是一紧,这般花样的镯子,她曾见过,几年前给长房行商做了本钱。
却见那不把钱当钱的沈嬷嬷慢悠悠道:“这是当年老婆子我啊,办成了事儿,成仪郡主赏的东西,别嫌它蠢笨,再过两三年,你身量长成,带上就正好呢。过两年成大姑娘了,就别太素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