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他是心里郁了太多事儿,伸手慢慢的敲击他膻中穴,想帮他疏解疏解,一边儿按摩一边儿在他耳边儿轻轻念叨:“好啦,好啦……都平安回来了,袁朗你完成任务了。”袁朗好像是听见了,轻轻舒了眉头,放松点儿了。
谁知道下一秒,他忽然“腾”地坐了起来,紧紧地抓住张楠的胳膊,神色狰狞:“艾弥尔!放开她!我没你厉害!你放了楠楠!”
张楠睁大眼睛观察他:袁朗眼神发凝,显然还没清醒。可他抓的自己好疼!张楠莫名地委屈:“袁朗你松手!”用尽力气一根根去掰他的手指,迷糊里,袁朗反常地倔犟,死也不松手。张楠掰开一根,他另一根又发狠地牢牢握住。怎么样都是徒劳,她几乎哭出来,有点儿恨恨:“你厉害,你最厉害了,行不行?放开我。”
袁朗还处于高热的迷乱状态,可下意识地知道弄疼张楠了,他松手了,然后撤了力气地晃晃,幽深的黑眼睛里雾蒙蒙地,摇摇头,声音空荡荡:“我不厉害……我厉害……也护不了楠楠和孩子。”痴痴地看着张楠,声音飘乎:“你说……我个特种兵,怎么就护不住楠楠?护不住……我的宝宝女儿……她死了……”瞬间有泪珠狠狠砸下,陌生地湿热离乱了他一贯清晰地视野。袁朗表情糊涂里带着不知所措,只好那样伤心地看着张楠,却仿佛在对别人讲话:“我知道……楠楠恨我……她恨我了……”
漆黑夜里,寂静病房,张楠只能听到袁朗混乱的呼吸和自己“砰砰”的心跳。她迟疑的伸出手去,落在他剧烈颤抖的肩膀上。袁朗无助地把脸深深的埋到她手掌里,慢慢地蹭着,好像只受伤的公狼,在舔伤口。贪恋着张楠的指尖,他眼光里还是那样难过:“不会好了……无论我怎样待她……都不会好了……”
张楠落泪了,心软了。袁朗他素来无所不能的个人,从来没有这样瞧过自己。看着他朦胧迷乱的眼睛,张楠心里有细密的抽痛一波波的袭来,如同蚕丝成茧,千丝万缕,一根根缠上来,缠得她透不过气。张楠抱住袁朗,袁朗迷迷糊糊地抱回张楠,把头抵在她肩窝上,呜呜地哭了出来。人是高烧,泪亦灼热……
人就是这样,哭过了,汗出了,烧也退了许多。张楠摸摸他汗湿的额头,想帮他擦一擦。可袁朗箍着她,呈压制状态,不让她动。
张楠有点儿明白过来了,眨眨眼,心说:这烂人刚才是真烧糊涂了,还是又蒙我呢?仔细看袁朗,那么安详地睡在自己身边,胸口一起一伏,唯喉结缓缓滑动,他在平稳地呼吸,是全然放松的神态……
张楠释然地笑了:管他恁多真假,何来如许对错?这一刻在一起很幸福,不就行了?他那么累了,就让他睡吧,他的责任太多了……想着想着,觉得自己也累了,干脆阖了眼睛窝在他怀里,一起睡。袁朗早就习惯身边儿睡个张楠的感觉了,动一动,调个俩人都舒服的姿势,拥着她,睡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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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天清晨,张楠打个哈欠醒过来。下意识觉得头顶有道目光盯着自己,抬起头,发现袁朗同志正神清气爽地观察着自己,看自己醒过来,他皱眉头:“张主任,您这是给我陪床呢还是单纯没找到宿舍?”张楠顶顶他脑门儿,满意地点头:“行,不烧了。”
下一秒,袁朗就看自己媳妇儿忽然发现了什么宝贝一般,深情地看向自己……呃,身后的床头柜:“布丁!太棒了!”
袁朗仰天长叹,张楠视而不见。
她纤手一伸,如小龙女演习天罗地网掌法般优美迅捷,只一提一拨地轻盈功夫,就把布丁全搂过来了,坐起来就啃:“提子味道的!哎!袁朗,不是我说,铁队比你们老虎团刘团强!”
袁朗挫败感很深地把头埋进枕头:“张楠!那是给我的!”张楠说:“废话,吃别人的犯纪律!”袁朗说:“您真是bu队的好zhan士!”张楠说:“全是您教育的好啊。”袁朗一幅自作孽不可活的表情,哀求张楠:“你也给我吃两块儿!”张楠口齿不清:“不行,你现在只能吃流质!”袁朗咬牙切齿:“他大爷的流质!那你给我留两块儿!”张楠吃到支支吾吾:“不行,留坏了。”袁朗无语问苍天,再看看她:“查房的要来了,咱好歹擦擦嘴!”张楠皱眉头,不耐烦:“你闲着也是闲着,帮我个忙呗,我三十多小时没吃东西了。”
李院长来查房,走到门口儿,从窗户李看到袁朗那儿正小心翼翼地给张楠擦嘴呢,一边儿擦一边儿数落:“慢慢儿吃,拿刀上人家医院去拉人还不a他们顿饭!你怎么这么不会过日子啊?!给我丢人吧你!”张楠忽视他罗唆,素指一伸,颐指气使:“话真多你!那酸奶!”
李院长笑了,这情景啊,不是从前,胜似从前……
三天后,袁朗同志出院。以后的日子过的就比较平顺了。当然每个人对平顺的概念不一样,袁朗同志还是经常会狙杀些个du贩、参加些个实zhan、计划些个演习、削得南瓜乱转……张楠同志活得比较低调儿,专心救死扶伤跟手术刀玩儿命,有事得时候拉拉伤员,没事得时候教教新bg。凡是带密字儿得任务都不再靠前儿。袁朗知道,张楠这是刻意避免她再卷进什么免得自己为难,心里挺感动。
张楠现在心态挺不错得,认识袁朗到现在也算经过风雨见过世面了,张楠老想:这就是第三次世界大zhan打起来,估摸自己都不带心跳的了,嫁什么人跟什么人吧……琢磨那么多没用,见招拆招吧。
当然夜半无人私语时,张楠也问过袁朗:“你说那尼亚孜说的是真的么?我真是被组织上当筹码了?”袁朗沉吟:“应该不会。我觉得这还是误打误撞了。因为如果那样,组织上甚至铁大队也不好判断我究竟会怎么选。我自己当时都没把握。”低头看张楠:“你是个太大的变数!”半晌安静,袁朗问:“你不怪我要杀你?”
张楠想了许久,然后说:“倘若李隆基不舍杨玉环,恐怕就是六军不发无奈何,也许五代十国会提早到来,于天下苍生来说,李隆基放弃妃子是对的;至于唐明皇日后悔恨:纵然六军犯君王,泉台上也他博得个永成双。深情可感,千古传唱,也有一番儿女情长的道理。抛弃放弃,不同的人做不同的选择,没有绝对的对错。我甚至觉得那史书上的李隆基与长生殿里的唐明皇本就是两个人。你是袁朗,我知道你会怎么选,倘若你不这么选,也就不是我爱的那个人了……”侧头看袁朗:“呵呵……反正我现在好端端在你身边坐着,以后我们小心些,尽量不要碰触这么血淋淋的选择,不就好了?”
袁朗凝视着外面沉沉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