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好,我没事。”他叹了一口气,向爱兰格斯打手势。疲倦向这个可怜人袭来,令他不支地坐倒在地。
四周安静极了,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爱兰格斯弯下腰摸了摸德纳斯的脸颊,作势要替他疗伤,这才使他想起,国王盛怒之下造成的伤痕让他破了相。她的手上沾了血,起初,德纳斯以为那是自己的,这也无可厚非,但结果并非如此:德纳斯的手撑到了一个柔软有弹性的物体,原来那是丽马海沙,他俯卧着,丑陋的头上全是血,脑后破了个窟窿,显然已经断气了。
“哇──”德纳斯尖叫着倒退,战战兢兢地呼唤莎拉,“莎拉,他死了!他死了!”可只要是爱兰格斯在说话,莎拉从不敢出声。
“求求你,帮我,告诉我该怎么办?”德纳斯不顾一切地喊叫,又慌乱又恐惧,惊吓之中,他碰翻了花瓶,伸手就要去拉绳子……
“镇定!”
爱兰格斯冷静的声音阻止了他,德纳斯怔怔地停下,好像挨了当头一棒,那一刻,脑子里的杂音似乎全消失了。
“把床单递给我,站到旁边去!”她用命令的口吻说。
几乎是从德纳斯手中抢过床单,她罩住了丽马海沙那具庞大的尸体,一边咏唱魔法,一边旋转尸体。丽马海沙就像一块扭曲的面团,越缩越小,逐渐消失在紫色的魔法光晕下。
“听着!在这间屋子里,什么都不曾发生过。”做完这一切,爱兰格斯站起来,慢条斯理地用白床单擦手,然后提起它在德纳斯面前点燃──火光照亮了一张美丽的、充满欲望的笑脸。
“丽马海沙陛下由于病重,提前退位,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海底妖精国西蒽的新国王,而我,七天后将会成为王后。”
“记住!你没有选择的余地,弗西斯特?丽马海沙……国王陛下。”爱兰格斯在离开前冷冷地说。她的眼睛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黑色簿子,又很快若无其事地移开了。
―――一个漆黑的山洞里,萨克醒过来,浑身疼痛。
他睁开眼睛,给自己时间回复了知觉。“值得庆幸的是,我的头脑很清醒,我还记得一切。”他告诉自己,心里倍感安慰。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能失去记忆,他想上天果然还是怜悯他的。
至于身上的伤,则是他其次在乎的事。萨克试着动了动手脚,毫无力气,每一寸肌肉都像死了一般麻木。他又动了动脖子,钻心的疼痛使他呻吟了一声。
“拉穆?撒亚。”从他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吟唱,他想用最简单的治疗魔法对付身上的伤口,可很快发现,胸膛是那样空洞,连最后一丝魔力也使不出来。他坚持了一会儿,发觉徒劳无用,便放弃了治疗,改为点燃一个微小的火球。
他很少自嘲,可这时也不免叹息:萨克里菲斯,一个在别人眼里强大得不可思议的白魔导士,如今却用尽全身力气,只为了制造黑暗里的一团火光!哈!
几分钟后,光明渐渐在手中扩散,在无边无际的黑暗当中,犹如一盏明灯,使萨克得以看清山洞的全貌:一个宽敞的、四方形洞穴,十分普通。他略微侧过头,可以看见一张圆桌子,几个矮壶和一些破烂的布匹;另一边则是门,此刻是紧闭的,门边的椅子上似乎有个看守,低着头蜷成一团,发出轻微的鼾声。
萨克把头摆端正,凝视着天花板,一阵风吹来,使他身上感到凉意──某种不祥的念头刹那间占据了头脑──这可真是叫人无力啊!萨克惊慌失措了,感到哭笑不得,他忍不住大叫道:“喂!我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我的衣服呢?天啊!萨克羞愧地闭上眼睛,这种时候为什么偏偏动弹不得?
声音惊动了门口的看守,那人抬起头伸懒腰,打了个巨大的哈欠,慢慢走过来。“真吵,吵死了!”苍老的女性声音,音质沙哑。
萨克抬起眼瞪着声音的方向,看到一个又矮又丑陋的黑妖精。“请给我件衣服!”他马上用妖精语央求道,无论如何,赤身露体实在太过羞耻了。
“怎么,在我这个两百岁的老人家面前,你还用得着害臊吗?”对方无情地回答道,甚至哈哈大笑了两声,“还有,我不是妖精,是人类!并且我喜欢人类的语言。”
“啪!”无奈之下萨克只能熄灭了火,使得洞穴又恢复了漆黑,他叹了口气,脸上的热潮这才逐渐散开。
“年轻人,你不是普通的人类吧?”老人说,“我以为已经抽光了你所有的魔力,可事实上你仍然能制造火球,这够叫我吃惊的。”
“原来如此,是您夺走了我仅剩的魔力。”萨克倒不生气,对他来说,魔力仅存一点和完全枯竭差别不大,他反问道,“您难道就是普通的人类了吗?据我所知,人类是不可能活到两百岁的。”
“孤陋寡闻!”老人狠狠地训斥。
萨克微微笑了笑说:“假如我没猜错的话,您就是血巫子雪莉殿下吧?”
长得像黑妖精的老人沉默不答。她解开了施加在萨克身上的束缚魔法,把他丢在一边,自顾自走开,回来的时候带了点干柴,还有几个装了液体的大瓶子。
“躺在那里别动!”她朝虚弱挣扎的萨克瞥了一眼,抱怨道,“啊!佛尔斯告诉我你有恩于他,还是个有趣的家伙,所以我才把你弄到这儿来的,可看看他撒了个怎样蹩脚的谎啊──你一点也不有趣,眼光精明得厉害,而且太不识好歹了!”
她承认自己就是雪莉,萨克猜得一点没错。
雪莉慢条斯理地做着手头的活计,一边警告萨克,假如他再往身上披衣服,她就要不客气地把他丢下山去了。萨克只得作罢,用别的问题转移她注意。
“您在干什么?”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