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男声。
白初一急忙抢过手机,一边接一边朝店外面走,她听到他低低的说:“凤鸣,是我。”
咦?居然是 “凤鸣”——怎么看也不像是关系很差的两个人吧?
马荆棘立刻了然的笑起来,一秒钟之内就笑得见牙不见眼,转头一看,小碎也在笑,那副贼忒兮兮的模样跟她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这年头竟然连妖怪都腐了,这是什么世道啊!
半分钟之后,白初一回来告诉她,根据凤鸣的意见,只要把这二十片无枝树叶用二十碗水煎成一碗,再用这水洗眼睛,效果虽然比叶茎汁水差一些,大约也可以对付了。
花开千树 14.此生不应见
无枝树的叶子煎成的水,是矿泉水一样的透明颜色。
马荆棘握着那只装水的乐扣杯子,呆呆的发愣。她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她要怎么把蔡老师带到小花园,然后劝她用那只杯子里的水洗眼睛?
更可恶的是,白初一不答应帮她。他觉得这件事本不该他管,现在被迫插手实属无奈,为了此事不得不找凤鸣帮忙已经算是仁至义尽,再要他做什么简直比登天还难。
一直到放学,她都没想到好办法,午后刮起了风,渐渐下起了雨,阴沉沉的天空就像她此刻的心情。
最后,她只好直接闯进了办公室,趁着四下无人,气壮山河的说道:“蔡老师,我想找你谈谈。”
蔡贤君吓了一跳:“马荆棘同学,你有什么事吗?”
“事实上,的确有……也可以说没有,不过我觉得还是有……”她的眼睛四处乱转,最后指了指外面密密的雨帘,“蔡老师,这里不方便,我们出去说好吗?”
蔡贤君老师收拾完包包跟她一起走出教员办公室。两个人只有一把伞,马荆棘比她高了半个头,又是后辈,当仁不让的担当起撑伞的任务。
“马荆棘同学,老师等一下还有约,如果事情不是很要紧的话,明天说可不可以?”听学生有一句没一句的胡扯,没一句说到重点上,蔡贤君老师终于不能再继续保持为人师表的耐心了。不是她不体恤学生,而是今天——今天是她二十五的生日,未婚夫说好了接她去吃晚饭,此刻恐怕已经在校门口等了半个小时了。
“有约?”马荆棘一愣,想起校内传闻,“蔡老师,听说你要结婚了?”
蔡贤君的脸一红,点了点头“嗯”了一声,笑道:“准备等你们毕业了再办的。你们如果考得好,我就请你们吃糖。”
……十年生死两茫茫。他在等,而她不知道。她过的如此幸福,他也等的如此幸福,真的要相见吗?
真的要相见吗?
她突然楞住了。
“马荆棘,如果你没什么重要的事情,老师真的要走了。”蔡贤君又看了一次手表,朝她调皮的眨了眨眼睛,“刚才的话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不可以说给别人听喔。”
马荆棘一急,冲口而出:“蔡老师,其实我想问你是不是有个同学叫做孙磊?”
蔡贤君怔了怔,原本带笑的眼神渐渐的暗下来。
“你认识他?”
“那个……他是朋友的叔叔的侄子的同学……总之有一点点认识。”她咬着嘴唇,偷偷看蔡贤君苍白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问,“蔡老师,他当年……是怎么死的?”
蔡贤君犹豫了几秒钟,还是说了:“那一年高考他考砸了,一时想不开,就在学校里……”她抬起头看着五层的教学北楼,吸了好几口气才忍住眼中的湿润,回头笑了笑,“哎呀吓到你了吧?不好意思。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好久,想必他现在早就转世投胎了。他是个很温柔的人,现在也一定很幸福……哎,我真是的,这么迷信。”
“蔡老师……”
蔡贤君又叹了口气:“其实……这只是我的希望,人死了什么都没了,怎么会有幸福呢?说实话,我到现在还是觉得他对自己很不负责任,很自私。就这么死了,丢下一群人伤心难过怎么办?你没看到啊,当年他的爸爸妈妈在学校里哭得都晕过去了。失败一次没什么了不起,一辈子不成功的事多着呢,人不是独自活着的呀——”
她骤然停口,看了一眼十分懵懂的小姑娘,又笑了,尽管眼神依旧惘然。
“马荆棘,这也是老师要对你们说的话,你明白吗?”
“明……明白了。”
其实她不大明白。但她想清楚了一点,那就是蔡老师是大人了,老师说的话是对的。时间并没有停留在那一年,蔡贤君长大了,但孙磊留了下来。所以他们还是不要相见了。
她把伞留给了蔡老师,独自蹲在屋檐下,看着门口一个高个子笑容灿烂的男子接过她手中的伞,将她拥进怀里慢慢的离去——那个人和孙磊是完全不同的类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