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受到氢弹爆炸波及的无人区,没有任何动物,只有草!”第二个人声音严厉低沉。
远处看守中年人的驾驶员也从同伴的举动中意识到了危险,他拉栓上膛,全身肌肉绷紧,一触即发。
可是依然没有任何可疑的目标出现,这里视野开阔,一切都无从遁形,而放眼所及只有起伏的荒草地。吉普上的中年人忽然也抬起头来,紧张地环顾四周。
“我们向车边靠近!”一个警卫低声说。
“好!”
两个人背靠着背,像是黏在一起那样缓慢地移动,一步一步踩着柔软的草地。其中一人忽然感觉到脚下的异样,他觉得自己踩到的不是地面,他不假思索地要跳起来,脚上却传来了剧烈的疼痛,他忍不住嘶哑地大吼起来。他低头看去,惊见一柄黑色的军用匕首刺穿了他的脚面!有一只手托住了他的脚,他刚才是踩在了这只瘦削苍白的手上!影子如猎豹那样从草丛里忽然跃起,他细瘦却敏捷,动作快得目光也无法捕捉。也只有他那样细瘦的、还未长成的身体可以藏在长草里,如同蛇一样贴着地面悄无声息地逼近到警卫们的脚下。他一脚踩在匕首上,把那名警卫的脚钉死在土地里,跟着飞起一脚踢在了另外一人的喉结上,这一脚轻而易举地踢碎了警卫的喉骨。那个影子继续上前,搂住警卫的脖子用力一拧,结束了他的生命。枪声响起,被刺伤脚背的警卫连续地扫射近在咫尺的目标,可是已经迟了,影子矮身拔出匕首,上撩一刀,切断了警卫的喉管。
两具尸体还没有来得及倒下,影子已经闪电一般向着吉普的方向冲刺。他矮下身子,喉间发出咝咝的声音,驾驶员面对着他,似乎觉得那双眼睛在夜色里闪着不属于人类的光。
驾驶员连续地开枪,他手中是一柄可以连射的乌兹战斗手枪,一分钟足以射出八百发子弹。密集的弹道在空气里布下了一张网,子弹打在岩石上溅起点点的火花,可是黑影的速度太快,他仿佛可以预料到子弹射来的方位,而采用扭曲的路线前进,子弹往往在跟他距离不过十几厘米的地方擦过。
驾驶员觉得自己的心脏几乎要裂开,但是他强作镇静,他是军人中的精锐,明白只要一颗子弹击中目标,就可以结束现在的困境,而敌人距离他还有大约20米。
他停了下来,眯起眼睛注视着越来越近的影子,而后忽地抬手射击!这一次他已经把射击模式切换为单发,只有一颗子弹出膛,但是影子应声倒下,按着肩膀滚向一边。驾驶员松了一口气,明白自己已经取胜,他采用了正确的战术,敌人之前之所以能够躲避他的子弹,是根据他扫射时连续的弹道变化,而当他停止射击,下一发子弹的来路就无可推测。
驾驶员踏上一步,准备再次开枪,他不想给对方任何反抗的机会。
一直待在吉普后座上的中年人此时忽然跃起,其身手仍然像年轻人那样敏捷,他在空中以膝盖击中了驾驶员的下巴,这沉重的一击足以打落驾驶员大部分牙齿。
驾驶员歪歪斜斜地倒地,被这忽如其来的重击打得失去了意识。
中年人落地,不急于解开自己双臂的束缚,却是瞪大了眼睛,大声地向着那个黑影呼喊:“是谁?是谁?”
黑影按着受伤的肩膀,艰难地站了起来。他低着头,弯腰沉重地喘息着,就像是受伤的恶狼面对夺食的对手。两人对峙了短短的一瞬,影子忽地发力,再次突进,他直取躺在地下的驾驶员。
“不!”中年人咆哮起来。
已经来不及了,黑影一击得手,立即退开。驾驶员喉咙里喷涌出血泉,已经无法救治。那伤口来自黑影手中一柄极短的小刀,短得可以用他的手来遮盖,而借着这柄刀刃不过几英寸的袖珍刀,黑影的刺击却凶暴得令人战栗,整柄刀从驾驶员的喉咙里没入,又从脖子后被抽出来拿走,留下了一个对穿的巨大伤口!
“伊……恩……是你?”中年人的声音颤抖,“为什么杀死他?他已经失去了战斗力!”
黑影依然弯着腰,沉重地呼吸,他手里持着那柄极短的小刀,刀刃上缓缓滴落着鲜血。
“你疯了么?”中年人大吼,“他们以为你们是杀人的机器,可是你们不是!放下刀!放下!”
黑影摇头,他的声音嘶哑扭曲,“我不杀死他们,他们就反过来杀死我们!你为什么来这里?父亲?你为什么来?你也是和他们一样来杀我们的么?”
中年人退了一步,“不是!”
“那你是来救我们的?”黑影的声音透着悲伤和绝望,他仿佛在疼痛中哀嚎那般大喊,“你敢说你是来救我们的?为什么会搞成这个样子?这是阴谋!在我们出生之时就有的阴谋!因为我们是不完整的!是不是?”
中年人再退了一步,他的脚步虚浮无力,“不是这样的……这不是最初的计划……”
“可是已经没有退路了!他们想要强攻下火车站逃走!他们打开了军火库!等到凌晨6点我们就只能任凭宰杀!我不想杀人,我不想!”黑影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所以我说我们可以走水路,我们可以沿着河逃走,他们都不相信我。”
他的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身子痛苦地扭曲着,“你等在这里,你等在这里是为了杀我们的!是不是这样,父亲?你知道这条路,你曾经带我来这里划过船。”
两个人对视,月光照在黑影的脸上,那是一张孩子的脸,却狰狞而绝望。
“不是。”中年人摇头,踏上一步。
“那是为什么?为什么!?”
“伊恩!伊恩!睁开眼睛看看,看看我这个样子!这样子的我是来杀你们的么?”中年人咆哮起来,“我是来救你们的!我是你们的父亲!”
孩子愣愣地看着他,一步步后退,他的神情依旧警觉,而当他看清了中年人身上的捆缚,目光里的凶狠才开始一点点淡去。
“我们已经没有用了,是么?”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所以我们要死,是这样么?”
“不是!”中年人用尽全身力量摇头,“是谁对你们这么说的?我从不知道有这样的计划,也从不认为我的学生们是没有用的。”
“我们有用是因为我们是试验品!”孩子大哭起来,“我们不是完整的!我们只是试验品!”
“没有人是试验品!”中年人继续逼近,“你是人!伊恩!你是人!人不是试验品!”
孩子呆呆地看着他,摇头,他持刀的手在颤抖,“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不要逼我!”
“我是来……”中年人的话到这里忽地终止。
子弹穿透了他的肩膀,像是火热的烙铁。他跌跌撞撞地前进一步,倒在地下,倒在了孩子的脚下。远处那个喉咙被切断的警卫用最后的力量举着手枪,瞄准孩子,还想努力再射出一发子弹,可是他的生命已经到了尽头,他的手终于无力地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