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闻客房外“咚咚咚”数声,似乎有数人冲往这里。三人惊异之下,均手按兵刃倾听门外动静。
果然门外急奔而来的数人停在他们房外后,便不再走动。一人在外边拍起门来,嚷道:“小师父、三师叔,你们在么?素丹有急事!”
北宫千帆听到是段素丹,便开了门,只见她正带了秋月、冬雪,三人皆是气喘吁吁、满面风尘。
北宫千帆笑道:“我中午才到开封,你这会儿便找来了。怎么,没回大理啊?”
段素丹喘息道:“一路南下,遇到我大理使节北上朝贡,便随返汴京。今日秋月瞧见你进了开封,回来向我禀告……唉,不说了,跟我回宫见父皇去!”一拉她的手便要往外冲。
北宫千帆甩开她,嗔道:“我不过是路过开封来会三姐,我们马上要出京去办正事。”
“人命关天,你非跟我进宫不可!”段素丹再度拽起她的袖子不放。
“你闯出什么祸来会事关人命?难道你欺负宫女闹出了人命?我可不……”
段素丹一挥手,令秋月、冬雪把守门外,这才气急败坏地道:“昨天父皇带上我和其他几位皇子、蕊慧妃一同去打猎。那个开封尹赵光义,本来要射一头鹿,谁料他反身一箭,正中蕊妃娘娘心口,娘娘当场就厥了过去。我还道这个赵光义是失了手,谁料他往地上一跪,说什么蕊妃娘娘是亡国妇人、狐媚惑主,他以父皇的江山为重,是以除此祸害。随行官员居然也跪了下去,要父皇‘三思而行’……反正就是蕊妃娘娘猎场中了当胸一箭,赵光义洋洋得意、父皇气急而无计可施,只得下令太医诊治。太医说她只能撑这两三天了。我挺喜欢这个蕊妃的,便请命带她的贴身宫女今儿午后出宫,想在汴京‘巴蜀坊’买些她故乡的玩意儿,好教她去得开心些。秋月正巧见着了你,便急急回禀……”
北宫千帆心头一沉,跌坐下去,叹道:“果然不出所料,赵光义真的容不下她,分别未满三月,竟被我不幸言中!”
西门逸客刹那间面如死灰、摇摇欲坠,喃喃道:“怎么会这样?”也跟着跌坐了下去。忽然间,她一抬头,道:“那个宫女呢?我……我想见含蕊最后一面!”
段素丹奇道:“那个宫女叫娇娥,正在客栈偏厅等我。三师叔想入宫,和娇娥有什么关系?”
北宫千帆注视西门逸客片刻,撑起来向段素丹道:“先把娇娥叫进来,有事商量!”
娇娥满面惶恐地进了房间,眼角尚有泪痕,拜了拜众人,神情犹如惊弓之鸟。
北宫千帆与西门逸客交换了一个眼色,向娇娥道:“两个半月前你我见过,你可还记得?”
娇娥轻轻点头,听她继续道:“既然连宫内御医都说娘娘不行了,她若一去,皇上怒迁于你们,说是你们侍候不周,怕是你也会被株连。”
娇娥身躯一抖,颤声道:“我,我侍候娘娘可是尽心尽力,从不敢稍有怠慢。怕不致于、不致于……”心中恐惧,话也说不下去了。
北宫千帆故意一声长叹,悠悠道:“我与蕊妃娘娘多年旧识,自然爱屋及乌,顾念你的安危。连娘娘此等身份,被一箭穿心,皇上念及手足之亲胜于衣服,也都不追究了,况你区区的一个宫女?”
娇娥从昨日至今,早就已经惊慌失措、六神无主,再被她这么一吓,不禁倒退几步,险些晕去。西门逸客忙伸臂一拦,将她扶住。
北宫千帆又道:“因念及你服侍蕊妃,主仆一场,不忍见你受到株连,不如就此逃了罢。你家乡可还有亲人?”
段素丹瞪大眼睛,不知她葫芦里买什么药。
娇娥垂泪道:“十年前未入宫时,尚有一幼妹在乡下服侍老母亲。前年母亲病故,幼妹无依,已然远嫁。如今只剩下娇娥一个人孤苦无依!”
“这就是了,你逃出京城、改名换姓即可。待我与丹凤公主去回禀,就说你已经投河殉主、尸身不见,天下便再无娇娥这个宫女了。你这身女装且脱下来,越公子的男装送你一套,换了男装,我为你备下银两,连夜逃命去罢!”
越北极会意,立即替娇娥打点行装,包了一袋金豆子,另拿出一套敝旧的男装,一起给了她。北宫千帆另取一支“巾帼令”给她,嘱咐她先去长安西市“泽芳酒坊”,自会有严泽与谢巧芳接下她的令箭,好生照顾她。
娇娥换了男装,收好令箭,告谢之后便被越北极搀住跃出窗去,门外守立的秋月、冬雪则毫无所知。
西门逸客关上窗,将娇娥的服饰换上,取了她的腰牌。北宫千帆即刻取出“易容丹”为她一番涂抹,不久,她便成了一个娇娥的翻版。
段素丹这才恍然大悟,轻声笑道:“三师叔也要去见蕊妃娘娘?”
西门逸客凄然一笑,微微点头,收拾好娇娥所买的蜀中特产,随二人一起出客栈,往宋宫而去。
赵匡胤见北宫千帆满面憾色,略一点头:“丹凤居然又遇到你了。也好,去见蕊妃最后一面罢,她捱不过明天了。”
北宫千帆黯然退下,带了西门逸客随段素丹去见花蕊夫人。
夜。
花蕊夫人已奄奄一息、神智不清,段素丹遣散宫娥太监,替西门、北宫二女独守前厅,让她们去内室与故人诀别。
西门逸客轻轻掀开帐帘,见花蕊夫人面如金纸、呼吸微弱,口中兀自喃喃呓语,但觉心痛如绞,不觉垂泪低呼:“含蕊,邀月看你来了!”
花蕊夫人神智未清,辗转几度,口中自语,声音细若蚊鸣。西门逸客俯下头去,凑耳到她口边,良久,泪如雨下,竟不能自制。
北宫千帆拉拉西门逸客,以袖为巾替她拭泪,只听她轻轻叹道:“真是苍天无眼、造化弄人!含蕊说,哲山表哥为何不告而别、音讯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