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祖爷爷”,顿时惊得全场鸦雀无声,尤其是简糊,差点一个跟头栽下来。
“祖爷爷”不是他的专称么,祖奶奶干嘛要学他?!
再说了,如果祖奶奶喊祖爷爷祖爷爷,那他喊祖爷爷什么?祖奶奶的祖爷爷?这也太拗口了吧……
“祖爷爷…”洛华低声呢喃,分明是极为轻飘的三个字,却硬生生叫人听出心惊胆颤的意味。
大概是气氛太过压抑,尧音额顶渗出了细密的冷汗,她紧了紧手,压下心跳,道:
“按辈分,小神的确是需敬尊上一声祖爷爷的,然则尊上术法无边,容颜永驻,唤祖爷爷委实也不太妥当,故而……”
“够了。”洛华抬眼,黑眸如墨般凝重,眼底深处隐约的微光也一点点消散开来,最后终究归于沉寂。
他转身直直掠过她走向最上首,素白衣裾不经意划擦过她柔软的指腹,音色却是前所未有的淡凉:“开课。”
蔚然重重松了口气,勉强稳住身形,屏住呼吸悄悄从地上站起,寻了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下。
而仍旧留在原地的辛漾则咬了咬唇,睁大双眼,愣愣望着那遥不可及的背影,手指揪成一团,直到师父淡淡的嗓音响起,才猛地回过神来,慌忙走向自己的位置。
“心法为万法之源,此二字通行于六界。自上古而始,诸神便着力摸索心法,及至后世,探究之人愈来愈多,所著心法分门别类,也愈发广泛,如今世间所存心法成千上万,于你们而言,选择最适合自己的才是当下首要之重……”
听到这里,尧音手扫过桌面,顿时三本古书整整齐齐码在案头。
她们神女一族不擅心法,这么多年传下来的也就区区几本,而且还各有缺陷……
或许是害怕后人栽跟头,那些缺陷都被清清楚楚记载在封皮处,以作警示之用。
尧音抿了抿唇,事到如今,修习心法肯定是跑不了的,与其从那么多杂乱无章的心法中一本一本挑选,还不如就用自个儿家的东西。
实在不行,她可以把这几册心法拿给青离看看,请他想办法改一改,应该也是能用的。
正思量间,一只修长如玉的手忽而出现,拿起其中一本心法,细细翻看了几页,又放回原处:“这些不适合你。”
尧音抬起头,正巧对上他深如沉墨般的瞳眸,随即垂下眼:“尊上说得极是,还请尊上指点。”
洛华注视着她低垂的双鬓,静默稍许,最后一言未发,转身回到台上:“今日到此为止。”
众人皆是一脸意犹未尽,正听到最精彩的地方,怎么就结束了?
洛华面不改色,交代过后,直直迈向尧音那边,淡声道:“跟我出来。”
说完便负手走了出去,尧音眼皮一跳,蹙了蹙眉,迟迟未有动静。
银桐见状,忍不住伸出枝叶戳了戳尧音手臂,凑上前轻轻提醒:“神女大人,尊上喊你出去~”
尧音目光冷凌,余光瞥了她一眼:“本座听到了。”
银桐抖了抖,瑟缩起叶子,脑袋越埋越低,她也是怕神女大人又惹尊上生气嘛,貌似每次起争执她家神女大人都落不着好……
尧音闷闷将桌案上的心法全部收进袖中,终是站起身,拂袖跟了上去。
这两人一走,殿中顿时活跃许多,大家三三两两凑一起窃窃私语,时不时朝外瞄两眼。
其中最尴尬的要数蔚然,她本为天界元老,资历极深,若非如此,当初她元神将灭之际,尊上也不会出手救她,可今日在这问仙堂,她一点脸面算是丢完了。
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惹尧音那个疯子,她就没见过这么不要命的,动不动就祭出本命法器,吓唬谁呢!
最可怕的是尊上竟然那样护着她,尊上不是最疼小漾的么,镜像之中放得清清楚楚,分明是尧音先出言不逊,让她和小漾滚的!
是,她承认,她对尧音的确存了几分笑话的心思的,毕竟这位神女大人出世以前,她才是整个天界最耀目的女神仙,即便是天后也及不上她的光芒,可自从尧音出世后,愣是处处压她一头,她天界第一女仙的称号,也平白被夺了去。
尤其近日,一见到尧音同青离在一处,她更加浑身不自在。
虽然她招惹过的男人不在少数,但真正放在心上的,唯有青离。
她至今仍记得少年一袭鸦青道袍,冰冷生涩的模样。
那时的他还只是一个初出茅庐四处捉妖的道士,那一本正经又冷若冰霜的模样实在太合她胃口了,于是她便一时兴起,幻化成一株桃花妖,一路纠缠勾引,历经重重“误会”后,他终于对她动了真心,彻底沦陷在她织造的情网之下
引诱一个捉妖道士,爱上他深恶痛绝的妖族,这种感觉是多么奇妙而令人着迷啊!
然而,一时的快感过后,复又平乏无味,她虽有些不舍,但终究放不下外头的大好春光,果断抽身而出,继续寻找下一段露水情缘。
只是,自那以后,她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每每想起少年深情偏执的眼神,心悸愈发强烈。
即便后来被他一剑穿心,这种心悸也一刻不曾消散,反而愈久弥深,时至今日,已然一发不可收拾。
蔚然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原来,果真有一种爱恋,随着时光的沉淀,方日渐显现出它原本的惊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