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请安静。”赵有德发话,大厅里顿时安静下来。
“各位,作为朝庭命官,我忠于大清,是绝不会与贼子妥协的,所以,我打算拒绝贼子的条件,与他们拼到底,最多就是城破人亡,我家只有老婆一人,小妾两位,两个儿子都在外地,死了还有后代,并且会得到朝庭的嘉奖,我想,在座各位应该也有毁家为国的忠义之心?不过,各位一定要先想清楚,一旦城破,以贼子对付庄家的手段,必定会灭你们满门,不知各位有否思想准备?”赵有德慢吞吞地说道。
这一下,在场人都明白了,县令大人想妥协,只是他又不想背这个恶名,就需要众人来提出,他则会打着保护乡亲的口号顺势同意。
不过,谁也不想提出与反贼私通的建议,万一以后消灭了反贼,此事又被翻出来,谁先提议,谁就会先倒霉。
一时间,大厅里沉默下来。
赵有德也感到气氛不好,说道:“这样吧,和平相处之事暂时不提,但被俘的人却必须赎回来,否则,我们会面对他们家里人的质问,还有,有了那些人,我们的防卫自然会增强,最重要的则是,各位家里都有人被俘,你们觉得呢?”
这个提议众人倒能接受,十两银子一人也不是多贵,最后通过一番商量,用五千两纹银赎回四百多人,至于和平相处,大家采取默认的态度,就是心照不宣,只是暗中吩咐手下不要与兴夏军冲突,这样,谁也不用当出头鸟。
此后,还有一件事,那就是先前向府城求援的信必须重新写过,所以,县令立即派人快马加鞭去追先前的传信人,吩咐派出的人一定要把前面的人追回来。
第二天,张无易面前就站着归得令,在他身后,放着三口箱子,箱子盖打开,里面装满银锭。
“张会长,这是我们的赎金,一共五千两纹银,此外,我们经过商定,答应与你们和平相处,以后各不相犯,也会尽量压下此事,只是庄家大儿子庄力财是信阳府的通判,此人一旦知道他家被灭了,必定不会善罢干休,说不定他会派人来对付你们,这一点还望你们有所准备。”归得令说道。
张无易点头D县令大人的诚意我们知道了,只要你们不去搬救兵,我们自会处理此事。”
归得令迟疑一下说道:“我知道贵军正在分庄家的田地,但不知你们如何处理其他乡坤的田地和财产?”
张无易笑了笑道:“其他财主的田地当然要处理,不过,也不一定一样,我们是按照人品来的,这样说吧,我们把乡坤分为恶坤、劣坤,普坤、良坤和善坤,恶坤就是像庄家这种,坏事做尽,手上沾满百姓的鲜血之人,这种人,我们会坚决镇压,杀其家中主要成员和直接帮凶,其他次要帮凶则判刑。劣坤,就是那种欺行霸市、放高利贷、收高地租、灾年不减租、不放粮、坐等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但却不是直接杀人的乡坤,这种人,没收家产,家主及直系亲属和主要手下进行劳动改造,按罪行多少判定劳改多少年。普坤,就是那种普通的乡坤,没有做恶事,但也不做善事,田租较高,但却没有欺行霸市、放高利贷、逼得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的行为,这种人,我们只没收他所有田地,但却会按普通百姓分给田地,他的其他财产也不会没收。良劣则是不欺行霸市,不放高利贷,灾年减租,施粥救人,这种人,我们只没收一半田产,其他不会动。善坤,则是指不仅不欺行霸市、放高利贷,反而乐善好施,关心百姓疾苦,修桥铺路,设立义所,比如免费医所,收留老人和孤儿,谁家有困难,他会主动帮助,灾荒年减租减息,收留流离百姓,施粥治病。这种人,我们不会没收他任何财产,还会与他合作。”
归得令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说道:“你们这是与天下乡坤作对,难道不怕朝庭大军?”
张无易笑了笑道:“想不到你还有这种觉悟,知道我们是在与天下乡坤作对,你应该读过书吧?”
归得令说道:“我小时候读过几年私塾。”
“你家是什么情况?”张无易问道。
归得令说道:“我是贵溪县人,我父亲以前是兵,三年前得病去世,我就接替了他,家中还有母亲、妻子和一个儿子。”
张无易想了想道:“如果你不拒绝,可以把这个拿回去看看,如果你觉得上面是胡说八道,就把它烧了。”说着,他拿出一个小本子递给归得令。
归得令迟疑一下,接过小本子瞟了一眼,只见封面写着兴夏会宣言,他疑惑地看了张无易一眼,放到口袋中,行了一礼道:“张会长,我这就去接人,告辞。”
归得令走后,申良问道:“会长,你是想接拢他?”
张无易点头道:“不错,我们现在势力弱小,要团结一切能团结之人,归得令就是这样的人,他是外委千总,在贵溪县算是军方第二号人物,如果能争取到他,对我们极为有利,除了他之外,我希望能争取贵溪县城里更多的人。”
这一边,归得令来到战俘营,兴夏军已经把战俘集中到了军营的大坝中,他观察这些战俘,发现他们好像没有受到虐待,那些受伤的人也得到了医治,只是,他却发现这些人当中好像大部分都哭过一般,很多人都红着眼睛。心中猜测这些人为什么哭,是担心对方杀戮,还是受到虐待?
不过,在这里他当然不敢讯问,只是与那些俘虏说了一下他们被县令大人赎回去了,带着他们离开军营。
归得令带着众人离开五六里远,归得令回头看向庄家大院,却没有见到兴夏军出营,心下稍安,看来,兴夏军还是比较讲信用的。到这时,他才对身边的一个青年道:“魏军,你们是不是受到虐待?”
身边的青年穿着官服,他是外委把总,相当于排长,除了归得令外,他是这一群俘虏中官职最高的。
“没事,兴夏军对我们很好,除了不准我们随便走动外,并没有对我们打骂,也没有饿着我们,还给伤员治伤。”魏军说道。
归得令奇怪道:“那你们当中怎么有很多的人眼睛都红着,好像哭过?”
魏军苦笑着道:“他们确实哭过,但却不是被虐待哭的。”
归得令笑着道:“没有虐待,那是不是他们担心被杀,所以才哭。”
魏军摇头道:“当然不是,兴夏军一直在说他们也是穷人,穷人不会杀穷人,说我们只是受到上军的令命才来打仗的,所以对我们很好,他们哭,是因为他们看了几场戏。”
归得令疑惑道:“看戏,是什么戏,难道他们觉得兴夏军对他们太好了,感动得哭了?”
魏军叹气道:“你没有去看戏,如果你看了那几场戏,你可能也会哭的,这个兴夏军很厉害,我很担心。”
归得令惊讶道:“担心,有什么担心的,兴夏军确实很厉害,有火枪,还有千斤大炮,但他们也就几百人,当山贼还能独霸一方,但要想攻县掠地,根本做不到,何况当今皇上雄才大略,大清歌舞升平,岂是这区区几百山贼能撼动的,你不见,虎夷山中数万山匪也只能窝在那里,连一个县城都不敢攻击,你说这几百人有什么用处。”
魏军摇头道:“一支军队,或者说一个势力,并不是看起初有多少人,而是看他的发展前景,兴夏军,不,兴夏会的宗旨我已经听他们讲过,就是让天下百姓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人人有田耕,老有所养,幼有所靠,无处不温饱,无处不平等。而且,他们也是这么干的,他们把庄家的田地夺了后,然后平均分给穷人,他们成立了一个互助社,就是互相帮助,谁家有困难,互助社就会出面解决。这个组织,太厉害了,我想,要不了多久,全天下的穷人都会跟着他们走。”
归得令脸色变得凝重,他也读过几天书,也感到这个兴夏会与其他的山贼不一样,其他山贼攻破庄家后,也会发一部分粮食给百姓,但却不会分田地,因为他们会立即退走,哪里像兴夏会这般打算驻扎在这里了。最重要的则是兴夏军的宗旨,可以说是说出了全天下百姓的心声,只要是穷人,都会跟着兴夏会走。
不过,归得令的脸色好转过来,笑了笑道:“魏军啊,兴夏会的口号确实很响亮,不过,那是不可能的,这只是兴夏军魅惑百姓的手段而已,当年李自成的口号更响亮,什么迎闯王,盼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上百万的贫苦百姓跟着他,把明朝都推翻了,但结局呢,还不是被我大清打得狼狈逃窜,最后死得不明不白。何况,打着替天行道、解救贫苦大众的队伍还少吗?武夷山中数支山贼就是打着这样的旗帜占山为王的,他们能成事吗?”
魏军点点头,说道:“赵大人说得也是,古往今来,造反者都会喊出一些迷惑人的口号,兴夏军也许是如此吧,不过,他们那几场戏确实很厉害啊,他们不是看得怒火满腔,就是痛哭泣涕。然后他们的会长张无易前来演讲了一番,其人能说会道,很会魅惑人,你没有见到那场面,在张无易的演讲下,他们当中竟有大部分当场表示要加入兴夏军,要为解救全天下受苦的百姓们而奋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