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乾帝彻夜未眠,大理寺、刑部、五城兵马司的官兵们彻夜未眠,宫里的某些大人物彻夜未眠,赵轶彻夜未眠。
平民百姓也未得安宁,被半夜闯入的官兵吓得半死,刀出鞘、箭上弦,全副武装的官兵衙役将鸡窝狗洞都搜的底朝天,然而除了一开始的片片血迹以及两截断箭外,一无所获。
那个身受重伤,按说已经命悬一线的刺客,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找了整整一夜,没人敢提放弃两个字,搜索直到天明还在继续,所有人翘首以盼的元宵佳节,在这一阵兵荒马乱中到来。
而这一切的源头,皇长子府,却反而比平日里还要安静几分,除了从正院暂时搬到偏院,赵轶的生活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练字、看书、练拳……还有练习走路。
被两名侍卫一左一右搀着,“艰难”迈步。
走过一段,中间休息的时候,张友士上前,含笑道:“殿下进步比老朽预想的还要快,这样下去,不出半个月,殿下就能行动自如了。”
一旁的人忙跟着道喜。
赵轶淡淡一笑,道:“腿好了,也未必是好事。”
周围顿时一片默然:是了,若不是殿下的腿快好了,何来昨天那一场祸事?
昨晚的惨状,他们此刻回想起来都有些后怕,这样的刺客,勉强躲过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呢?
他们能一直保有这样的好运?
赵轶放下手中的茶盏,看向张友士,道:“张先生可是有事要说?”
张友士郝然道:“是有件小事。”
又道:“昨夜殿下遇袭,京里不少人家送了礼品过来给殿下压惊,只是殿下有话在先,是以在门房那里就一概拒了,有些人便将门路走到老朽这里……”
顿了顿,又道:“旁的也就罢了,但殿下知道,老朽是宁国府荐来的人,实在不便推却……”
赵轶心跳猛地加快,袖中的手悄然握紧,开口打断道:“怎么?贾逸之给我送礼来了?”语气平静。
张友士原有些不安,这种时候,实在不该拿这些小事来打扰赵轶,不想赵轶并无恼意,顿时松了口气,道:“贾大人还在禁足呢,哪能随意出门,只派了身边的小厮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句话一出口,张友士觉得萦绕在赵轶身上的阴郁之气忽然消散大半,霎时间,竟有几分雨过天晴、云开雾散之感。
赵轶“嗯”了一声,无可无不可道:“既是先生开口,那就见见吧!”
既能派小厮过来报平安,可见他现在情形还好。
张友士大喜,道:“那老朽这就去带他过来。”
赵轶瞟了德福一眼,德福笑道:“这种事哪敢劳烦先生,小的去请就行了。”
张友士忙拱手道谢。
德福是赵轶身边的第一红人,他亲自去请,这个面子给的不可谓不大。
片刻后,德福领着一个眉清目秀、唇角含笑的小厮进门。
“小的玉砚见过殿下。”
赵轶道:“你叫玉砚?”
那人身边的两个小厮,四月、五月他都见过,这个玉砚却眼生的很。
张友士诧异的看了赵轶一眼,这位皇长子殿下一向冷漠不近人情,怎么忽然对宁国府的小厮感兴趣起来了?
玉砚笑道:“小的原是江南林家的人,打小就跟着爷做书童,前儿被派回江南采买,昨儿晚上才回京。听说有机会能进皇子府见见世面,小的就抢了这份美差,不想还能面见殿下……小的这趟回去可能吹好一阵子的牛了。”
赵轶对这个玉砚是什么人丝毫不感兴趣,随口问一声不过是为了扯开话头,好多说几句罢了,耐着性子听他说完,道:“你家主子可好?”
玉砚笑道:“劳殿下动问,主子一切都好。”
赵轶微微皱眉,问的更仔细些:“昨儿晚上到处闹哄哄的,他也睡的好?”
“自然是好的,”玉砚道:“不瞒王爷,我家主子自打生下来,就没有睡不好的时候。”
这句话赵轶信,可他想知道的却不是这些,有些烦躁的从德福手里接过礼单,看了眼,道:“这些东西,是你家主子亲自吩咐你送来的?”
“是。”
“他现在在做什么?”赵轶话说出口,又觉得不对,补充道:“我昨儿听说周凯给他求情,说他在家快憋闷死了,求父皇解了他的禁足……现在应该出去野去了吧?”
玉砚笑道:“有没有解了禁足小的倒不清楚,不过我家主子不爱出门,尤其是冬天。小的过来的时候,爷刚吃过早饭,还在犯困,和小的交代了几句就去睡回笼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