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嫔心哵地一跳。她想起进宫前,嫂嫂送的书里那些烫人的春宫画。还有,多多少少听说的一些事情……
大公主见珍嫔怔怔发愣,拍了拍她的手,珍嫔“嘤咛”一声两颊红了。
大公主道:“我府里有些书,你看不看?”
珍嫔想:“为什么要我看?是些什么书?”突然明白过来,不由手足无措。
“要是行,哪天一块去看看。”大公主说得很平静,“妹子,我突然想起个事,先走一步。你还坐我这个车吧,我下去坐你的。”
珍嫔赶紧站起来,“还是我回去。”
大公主便掀帘叫住车,珍嫔待要出帘时,心思百结地回望了一眼。大公主脸上笑吟吟的,没有说话。
珍嫔在自己车上坐定,心里一下子急起来。她掀帘瞅着大公主的车绝尘而去,觉得时间好慢啊,真想一下子掐过去几天,好到大公主府里瞧瞧到底是些什么东西。
第三章 4.大公主的计划
“老祖宗——”还没进乐寿堂的大门,大公主就叫了起来。
她一阵风似的穿过侍立的宫女、太监,穿过正殿来到东一间。
靠南窗的炕床上,坐着一位怀抱黑色西施犬的华衣老妇人,在她右边,静静卧着一只白色西施犬。她面静如水,眼如寒星,半是疑问半是嗔怪地瞅着大公主。
大公主进房门又叫了声:“老祖宗,女儿恭请老祖宗圣安!”笑吟吟地立正站好,迈出左腿曲膝,左手扶膝跪下右腿、左腿,行了个跪安礼。她站起身,老妇人的眼神完全变成嗔怪了,一边嘴角拉长,目光由上眼睑弯出来,而腮尖上却都是笑意。
大公主美美地享受着老妇人的嗔怪。她平素仪容规整,不苟言笑,现下却音容夸张,一味求欢,象个调皮的小姑娘。
“才两天没见,瞧你。”老妇人一边轻轻抚着西施犬脊梁上的毛,一边用百转千回的语气说话。那表情、形容、话语,好象她们活在世外孤岛上。“说说,什么事,让我高兴高兴。”眼睛一扫床边侍立的侍女首领。首领打个躬,转身瞅着屋里其他几个宫女,自己先出了门,其他人悄没声儿地跟出。侍女的行动好象是另一个世界的事,与炕床上老妇人毫不相干。
她看上去不过四十多岁年纪,实际就要六十了;个头不是很高,容貌不见得天姿国色,却是一副坐安天下之态,不怒而威,不嗔自严。身着黄纱袍,上面绣满大朵红牡丹;冠冕周围挂满珠玉翡翠,左边荡着串珠络,中间一只最纯翡翠制成的凤凰。虽是夏天,屋子里却非常凉爽,因为南边无遮拦的就是宽阔的昆明湖,凉风伴着花气徐徐由大玻璃窗吹进三间阔的殿里,真叫人神清气人。
此人,便是权倾晚清近五十年的慈禧太后。
“这边坐,丫头。”慈禧拍拍身边的炕沿,白色小犬长身一蹿,跳到她左边卧下。
“老祖宗,”大公主笑眯眯瞅了眯两只美犬,小心地在炕沿上坐下,上身微微前倾。“老祖宗,我探出来了,不是皇上有意冷落皇后。她们啊,实际上皇上谁都没有动过。”
“嗯,你倒探出来了。”慈禧眼皮垂下,然后眼珠向上一轮,“也包括她?”
“嗯。老祖宗,我看您是误解她了。您说过,这天下的人,恭恭顺顺的大多没用,聪明能干的免不了出差错。她还小,有些规矩即使知道,也不一定记得牢。都是老祖宗的孩子,由您掌着舵,到最后哪个不成材?就怕您啊,”大公主停住口。
“怎么?”
“女儿说了,老祖宗可要生气了。——就怕你啊,偏心眼。”
“哎呀,荣寿啊,我的闺女,”慈禧叫着大公主的封号,声音是一种少有的颤抖,“手心手背都是肉,我舍得让哪块肉烂?这么些年,你和我最可心。你说说,皇帝的婚事,从头到尾,我用了多少脑子?——这关系整个大清!自世祖章皇帝(顺治)入京以来,一代代先帝重视的事情千千万,可最重视的还是这件。咱满清八旗的选秀制度,说是遍选天下旗女,其实还是王公显贵的圈子。选进来谁,那就是和谁搭架子一块支撑天下。皇后是不折不扣的顶梁柱。我为什么挑静芬(即慈禧太后娘家侄女叶赫那拉氏)?她背后有我,朝里朝外大大小小的事就能梳理得稳稳当当。珍嫔是漂亮、聪明,可先帝订立的选秀章程里,从没有这一条。”
“是,有两条,一要品德高,二是门第好。”
“也怕红颜祸国。可这个珍嫔一再出乱子,违逆祖宗家法。听说,前几天还在宫里烤福肉?”
大公主心“哵”地一跳。如此快传到太后耳里的人,恐怕只有皇后,也只有皇后才会捅这事。
“老祖宗,这事女儿知道内情。那天我正在景仁宫,其实是为给皇上换换口味,不知道福肉禁忌这事呢。我一讲,她立即把所有福肉都放上香案了。”
“哦。你,要和我说什么?”
“老祖宗,您可记得,宫里有套‘百子仪’?”
慈禧两眼晶光四射,神情如少女般活跃。
“你倒能想!当初文宗显皇帝(咸丰)……唉,多亏这套仪式,才诞下穆宗(同治)。”
慈禧太后——当时的兰贵人——自生下皇子载淳后,身份、地位那是见风长,不多时候便升至懿皇贵妃,仅比皇后矮了一级。这套“百子仪”并非早已有之,而是咸丰皇帝请一僧一道创制,无奈行之。一个目的,——解决龙子荒。而慈禧太后生下的皇子,是爱新觉罗家族在紫禁城里出生的最后一个男孩。
“好事!就是,真要生下龙子,能确保……”
大公主明白太后之意,道:“老祖宗放心,‘百子仪’实际是为帝、后行之,还有宫廷房中术,您还担心龙孙出在别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