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英国人吗?”爱丁格尔追问道。
“不错,他是英国人。”我证实说,“不过我不想……”
“我懂得您的意思,”爱丁格尔善意地表示同意说,“如果是这样,我可以协助您……”
他答应第二天就下令给我的司机毫不拖延地弄好证件,于是我们彼此都很满意地分手了。
第二天,我把访问爱丁格尔的情形对扬柯夫斯卡亚讲了。
她打听了关于我这次访问爱丁格尔夫妇的详情细节,而我,一面同她述说我的印象,一面用嘲笑的口气顺便评论了主人们那套阔气的摆设,也评论了爱丁格尔夫人本人。
“这是变相到家的小市民习气!”
“怎么说好呢!”扬柯夫斯卡亚恶意地反驳说,“光是他们那一个灯伞就值多少钱啊!”
“那么个灯伞有什么了不起的呢?”我疑惑莫解地问道,“据我看,那也就是一个普通的灯伞罢了——虽说爱丁格尔夫人的确把它夸了一通!”
“岂不知那是用人皮做的呀!”扬柯夫斯卡亚喊道,“这种灯伞是在一个集中营里面做的,如今德国上流社会所有时髦的妇女都在追求这种灯伞!”
我当时并没有立刻相信她的话。
“确是如此。”扬柯夫斯卡亚意味深长地说,“如果用刺青的人皮做的文件夹子和灯伞,那就成了无价之宝了!”
达时我才彻底了解了这对夫妇是何许人也……
豺狼!他们是真止的豺狼!不过,这种野兽恰恰总是戴着小市民的假面具……
昨天在他们家喝的咖啡我觉得已经不那么甜了……
但是,扬柯夫斯卡亚马上忘记了关于灯伞的事,又把话题转到平常的事情上去了。
她对爱丁格尔答应给恰鲁申发证件这件事显然不高兴,仿佛她又开始怀疑恰鲁申是不是爱丁格尔本人暗地派来的;爱丁格尔骂那些女郎的话只引起了她一阵冷笑,而爱丁格尔要求揭破英国国家侦探局间谍网这件事却使她认真地考虑起来。
“爱丁格尔在重犯布莱克所犯的错误,他企图拿到根本不是给他预备的东西。”她沉思默想地说,“好吧,既然他自已往套子里钻,那么,要勒紧这个套子可并不是很困难的。”
第十章 “统治吧,不列颠!”
冷眼看来,里加城里过的还算是按部就班的生活:居民每天都去上班,行人挤满了街道,商店还照常营业……
但是看来,里加只不过是为德国人而存在的,唯有他们才能在街上从容不迫地走来走去,或是坐在餐厅和咖啡馆里,并且在每个角落里高声谈笑。
同时,里加也过着另外一种奇怪而可怕的生活:年轻的拉脱维亚人都被强迫送到了德国;载运少年男女的列车一列接着一列地离开了拉脱维亚;在盖世太保的刑讯室里,一切有同情共产党嫌疑的人都被严刑拷打;大批犹太人在毒气室里被处死,并被烧成灰烬……共产党人一无例外地都被处死了——德国人在命令和传单里不止一次地吹嘘过这一暴行。但是,共产党人却一次再一次地重新出现,仿佛这些人是不死不灭的。工厂都不出产品,载运德国兵的列车经常出轨,地下报纸到处皆是,飞机场上的飞机不断爆炸。希特勒的军官一到晚上就不敢在街上行走……
里加过的是二重生活:一种生活是表面上看起来还算比较平安无事,但这只是虚有其表,另一种则是充满了不停的斗争、死亡、失望和期待的生活。
在这过着双重生活的里加城里,对我来说最难捉摸的却是我自己。
三十年来我第一次在这里过着什么也不干的寄生生活。
和我在一起的热列兹诺夫已经投入了激烈而危险的活动。他每天夜里不知去向,并且有时一连几天部看不到影子。
我不知道这是否是他的一种天才,抑或是他逐渐地养成了这种职业的技巧。但是,作为一个秘密活动者来说,热列兹诺夫确是不比寻常的!
他善于极其灵巧地避开盖世太保的侦探。我不能说盖世太保一直是毫不松懈地监视着我和我的住宅,但是,警察局对我自然会永远感兴趣的。热列兹诺夫却给警察局造成了这样一种印象,仿佛他把全副精力都投到英国间谍头子布莱克的特殊工作上了。
至于普罗宁做了什么,我就不敢讲了。如果说热列兹诺夫每天都在参加这种需要他以特别的勇敢与机敏来对付的工作,那么,我想普罗宁做的事情一定就更多了。
可是我每天早上却不慌不忙地起床,喝咖啡,同杨柯夫斯卡亚会晤,到街上去游荡……
我尽量争取不引起人们的注意,害怕暴露自己,然而我觉得,我根本不适于做演员。
有时我和扬柯夫斯卡亚到早就该枪毙的各种坏蛋家里去做客、有时我也接待那些只提供一些无足轻重的情报的姑娘。不过,这些姑娘都不常来了,她们找我的次数越来越少,无论对她们所提供的情报,抑或是对她们本身,我都不大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