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大人?竟然是您亲自来了?”李荣见到这位鸿胪寺丞的时候便是一愣,那人露齿一笑:“我可是好不容易求了皇伯父让我过来的,这次一定要给蒙慎各部扒下一层皮来。”
世子周泽林,秦王周康嫡长子,雍王周泽瑞的铁哥们儿,去年陛下任命秦王为海事大臣并海军都督,他便在鸿胪寺领着闲职,其实是跟着父王跑海务的事儿。
周泽林和李荣打过招呼,又恭恭敬敬的冲温止作揖,口称先生。他这是跟着雍王叫的,温止也不避着,大大方方的请他免礼,复又回了个拱手礼。
“听说先生带着新锐营的军士们大杀四方,还俘虏了怒炎?”周泽林也是个热血小青年,满眼放光的问:“我能去见见他吗?”
温止自然不会拒绝,袁明山亲自领了他去,李荣又让亲兵带其他随行官员到营中休息。虽然经过了长途跋涉,每个人都显得有些疲惫,但他们的精神却很好,一直讨论着如何给蒙慎各部下套子,谋取更多的利益。
说起来这也是温止的锅,毕竟穿越文中种花各朝为了显示气度倒贴周边的事儿实在是被吐槽太多次了。温止亲身上阵给鸿胪寺上下洗脑了差不多半年,总结就是一个意思:乖乖称臣纳贡的也就罢了,对于扶桑这般欺软怕硬,或者棒子这类端碗吃饭放碗骂娘的家伙,咱们只有一个态度,那就是往死了虐,虐到他们哭为止!
至于说他们被虐到奋起反抗?当我边塞驻军是摆设吗?胆敢冒犯我天颜,侵扰我边境的,不仅要被边军们打到哭,还要再被鸿胪寺狠狠的虐,要是不让他们从此提起大鈅就心惊胆颤再无战力,鸿胪寺就全体去死一死吧。
鸿胪寺的小青年们被温止激的嗷嗷叫,恨不得亲自提刀上战场,如今好不容易捞到了个实战机会,为了能来这一趟差点人脑子打成狗脑子,能胜出的都是心黑手狠脸皮厚的精英,温止已经可以预料到前来谈判的蒙慎各部要遭受的折磨和悲惨了。
心疼了对方一秒钟,温止等周泽林回来后就将他暗戳戳的拉到一边布置任务:“东北这边的土地能拿下的尽量拿下,黑土地肥沃着呢,等开垦出来那都是粮食。那些游牧民族也尽量让他们安顿下来才好便于管理。这样,你先给他们算个天价的损失费和补偿金,等他们哭天抹泪了就让他们用牛羊马匹来抵债。”
“好嘞,您就看我们的吧。”周泽林信心满满的答应:“不过咱们要那么多羊干什么?”马和牛还好理解一些,无论是运输还是耕种都使得上,可是羊除了吃肉还有什么用?
“知道羊绒线不?”温止让阿七取来毛衣给他看:“这是山羊毛做的,我用的是针织,也可以织成羊绒料子再裁剪,比棉布衣服保暖的多。”
“这么神奇?”周泽林摸了摸:“手感很不错啊。”
“你跟着秦王殿下管理海外的事情,可听说了一个叫克什米尔的地方?那儿就出产羊绒料子,而且卖的很贵,同等重量的绒布比同等重量的金子更贵。”温止笑道:“若是咱们能研究出比他们更好的工艺,又有蒙慎的部落提供羊毛,你觉得会怎样?”
几年前就跟着秦王一船一船货的从海外搂银子的世子眼睛都亮了:“先生放心,我一定让这些部落给咱们乖乖放羊养马,不敢翻出大天来。”
“好啊。”温止满意的点头:“你要记住,你身后还有我大鈅的军队,还有我战无不克的将士,只管摆足了气势去和他们争抢,咱们不怕他们不服气,就看他们敢不敢和咱们硬碰硬了。”
“他们自然是不敢的,”秦王世子笑的像个小狐狸:“有怒炎做榜样,我想他们能掂量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
鸿胪寺的官员们在东抚城中养精蓄锐三天,制定了严密的坑蒙拐骗计划,信息部情报部和贪狼的狼牙给他们提供了详细的资料,足够他们在部族首领们哭穷的时候尖锐的戳穿。从来都是哭几句就被轻轻放过的部族首领们这次也无语了,被鸿胪寺这群小年轻们坑的一脸血。
不签合约?那就是不想和平相处咯?新锐营随时准备。没钱?没关系,先打好欠条,以后分期还款就行,马牛羊抵债也行。想赖账?没关系,边军们可以亲自去你们草场取的,只是到时候会不会顺手牵羊多收点利息就难说了。
你们也有损失?那怪谁呢?谁让你们头脑不清醒的跟着怒炎混呢?早早的听话纳贡别犯傻不就什么事儿都没有吗?自作孽不可活没听过?这次就当花钱买教训,下次可要记住了,谁教唆都别上当,否则后果你们承担不起。
前朝从来不做这么苛刻的要求?哦,那请你去死一死,找前朝的皇帝和官员们谈去吧,现在是大鈅朝了,想好好活着就得听我们大鈅朝的话,一顶复辟前朝的帽子不是你戴的起的。
黄金白银土地都是好东西,马牛羊也不错,实在不行就出壮劳力给我们中原当十几二十年的苦力吧,至少我们还能给他们饱饭吃,也省了你们的口粮。
什么叫欺人太甚,大鈅朝从不欺负人,这是和平友好的磋商和谈判,你有异议可以提出嘛。当然,接受不接受你提出的异议那就是我大鈅朝的事情了,要是你们接受不了也没关系,我们可以和你们附近能接受条件的部族谈,顺便帮他们把领地再扩大一点儿。
鸿胪寺的官员们严格执行着拉拢分化的策略,根本不让部族首领们同一战线,拉一个打一个的玩的溜极了。蒙慎各部的首领们有意反抗,又怕大鈅朝真的帮着自家关系不怎么好的邻居将自己的领地给吞并了,不知不觉就被带到了坑里,一步步退让的签下了许多条款。
而鸿胪寺的各位在底下暗戳戳的一分享,拿着别人的成果给自己“招待”的对象看:你邻居可是都答应了,你再不松口,我们可就把你当敌对分子处理了。
毕竟在座的都是明里暗里帮过怒炎的,有几个更是公开支持甚至对慎国称臣,自知理亏不敢反驳,只能咬牙含泪的签字,心中简直在滴血。
当然也有硬气的部族咬死不同意,大不了鱼死网破的打一场,鸿胪寺的官员们便将他们仍在一边,任由东抚军圈着他们在东抚城呆了七八天就放回去了。结果这群人还在回家的路上就收到了自家草场受到“天罚”,如今已经被隔壁邻居吞并的消息,首领当场吐出一口老血昏迷不醒,生生步了怒炎的后尘。
大鈅朝这般强势的手段让部族首领们胆寒,哪怕心中不服,最终还是老老实实的答应了所有的条件。不就是称臣纳贡多养些马牛羊吗?中原人还说忍辱负重卧薪尝胆呢,如今形势比人强,只能从了他们,等到积蓄够了实力,总有翻身的那天。
对于他们的异想天开,温止和鸿胪寺笑而不语,等羊毛生意兴起之后,这群草原霸主们就该尝尝贸易战和经济战的威力了。
历史上鸟国的圈地运动可是闹的沸沸扬扬,等到毛纺制呢业发展和完善,就不信这群首领们不被那高昂的价格和巨大的利润打动。等到草原上不再养马养牛,等到人人都习惯了用羊毛换取钱财,等到原本就少的不能再少的耕地也全部消失,所有生活物资都需要从中原交换,到时候只要扼住交易关口,他们过什么日子还不是大鈅朝说了算。
扯皮拉锯战从二月中旬一直进行到四月末才算全部完成,鸿胪寺的各位满载而归,临走前不忘悄悄和几个特别“听话”的部族透露了些口风,道大鈅朝接下来会高价收购羊毛,养羊比牛马更划算,而且只是剪毛的话,养殖成本也不高,是尽快还清债务的好法子。
得到消息的部族大喜过望,羊毛对他们来说用处不大,可以拿来抵债什么的简直不要太划算。他们半信半疑的准备起来,没过几个月,果然有大鈅朝的皇商来到草原收购羊毛,早有准备的几个部族狠赚了一笔,心中大喜过望,在确认皇商隔半年就会来一趟后,果断的将大部分牛马卖给了其他部族,换回来许多山羊。
其他部族也不是傻的,虽然没在第一时间捞到好处,但半年后还是可以努力一把的。一时间草原上牛马价格下跌而山羊的价钱疯长,秦王趁机暗示手下早有准备的商人倒腾了一番,不仅买回一大批廉价的战马,还卖出不少天价山羊赚了一大笔钱。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此时的温止正带着新锐营和鸿胪寺的官员们押着慎国俘虏班师回京,仍旧是从陆路走到连云岛,然后登船到塘沽,最后再快马加鞭的赶到京城。
慎国的俘虏除了怒炎和他的儿子们,还有一两千的慎军军士。这些人都是被沿途的部族袭击抓捕后送到东抚作为投名状的。都说没有永远的友谊只有永远的利益,在自己部族大出血和抓捕慎军示好消灾之间,他们当然是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而大鈅朝也说话算话的将这些部族列入友好名单,免去了他们许多债务。
最后一丝希望被彻底毁灭,之前侥幸逃脱的儿子们也全部死在了流亡的路途中,饶是怒炎心志坚定也不免老泪纵横心如死灰,若不是温止下令让人吊着他一口气,只怕还没出东抚城就已经凉了。看着佝偻着背窝在囚车中须发皆白的老人,温止总有一丝不真实的感觉,心中还有些淡淡的伤感。
倒不是温止猫哭耗子假慈悲,若是她穿越的是清朝,大约她也不会想着复辟造反,而是乖乖当个普通百姓,或者有出息一点,和其他穿越小说中一样与四四八八数字军团们来一场轰轰烈烈刻骨铭心的爱情。然而不是的,她天然就站在怒炎的对立面,无论是她大鈅妃子的身份还是那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她不可能在明知道慎族人有威胁性、并且有能力解决掉慎族人的威胁时选择置之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