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冬日阴冷,白天有太阳的地方尚好,照不到太阳时寒冰刺骨。无怪都说北方的冷是物理攻击,南方的阴冷是法系攻击,掉血不算,附带其他伤害加成,破坏理智护盾可算是伤害中的一种。
走在路上,冷风拂面,越叫人怀念屋内的温暖。不止是室内温度适宜,还有那个人。与小姑娘一起,坦然自如,无不熨帖,丝毫没有勉强之处,时间过得飞快,叫人不舍。
回到家中,厨房灯亮着,江语明迎出门,沈证影仍有些不知今夕何夕的恍惚,见他竟惊讶问道:“今天礼拜几,你怎么在家?”
江语明气笑,用翻译腔说了句:“我的老天爷呀。”
沈证影扶额,“啊,礼拜天,我日子过糊涂了,没课的日子一向记不清。”说糊涂也不尽然,她的时间表按照课程来,没有工作日休息日的界线。
江语明也不见得每周末回家,最近总觉他妈行踪不定,外出增多,十分可疑。寻常人周末出去最正常不过,但是作为一个宅人,连续出门绝对有情况。“你好像很开心嘛。约会啊?”
“是啊,约会。你没约会?一副苦瓜脸。”
“去哪了?”
“海洋馆。”
“什么?”江语明怪叫,“你都没带我去过海洋馆!就是去H大对面公园里那个海洋馆还是学校组织的。”
“有学校组织还要我带你去干什么。我也头一次进海洋馆,别人带我去的。”
“哦,谁,哪个野男人带我妈去的海洋馆?居心不良。”
去看个水族动物还能扯到居心上面?
沈证影伸个懒腰转转脖子,看了一脸醋意的儿子一眼,“怎么,和女朋友还没和好?”
“我们又没有吵架。”江语明拦住沈证影不让她回房间,“妈,别试图转移话题。”
“没有野男人,反正不是你想的。已所不欲勿施于人,你也不会乐意我问你行踪,跟谁出门吧?”
“不,我愿意,妈,你问你问。”
“你愿意,我不愿意。”沈证影没好气,拨开挡在跟前的儿子回房,到房门口又转身道,“对了,下次去你外婆家,要是你舅妈说什么相亲不相亲的,你别跳。”
这才真的转移了江语明的注意。
“什么,那女人又来!”经历过几次被舅妈劝说要懂事要孝顺,别阻挠亲妈再婚奔向幸福,江语明一听到她的名字就恼火。
他本来就很懂事很孝顺,从来没想过要阻挠亲妈再婚奔向幸福好不好。只要沈证影喜欢,他再不甘不愿也不会反对。可是他妈根本不愿意,还深受其扰。
真搞不懂外公外婆和那个舅妈脑子到底怎么长的。要不是他妈要做个孝顺女儿,三天两头回家看父母,江语明一点不愿意去外公外婆家。每次去都跟进了祠堂一样,一对七十来岁的老头老太望过来,眼神堪比列祖列宗的牌位。老头老太说什么,他妈都耐心说好,老人还要挑剔,他父母离婚碍他们什么事。
这种所谓亲情有什么必要。
最离谱就是他舅妈,长得人模人样,跟淫媒投胎似的。一天到晚想着拉皮条,哦,不,介绍对象。
大概是父母不够慈祥开明,他妈对他一贯持开放态度,大小事情有商有量,相处如朋友。
江语明替自己母亲委屈。
“不理就是了。”相较于胡籁和亲儿子的愤怒,沈证影至多无奈。太多人,喜欢在别人身上实现“自我的实现”。
“妈,下回我让舅舅注意点吧。那女人是不是成天想野插花,搞不到男人老打你注意。真是欠……”注意到母亲骤然严厉的目光,江语明即时住嘴,吐吐舌头。“欠骂,我是想说她欠骂。”
“我告诉你,不是让你做什么,而是让你别做什么。客客气气全看在老人面上。你以为她成天上蹿下跳,你舅舅不知道?知道了还这样,说明不在乎不想管。”沈证影对她哥无话可说,该说的都说了,结果没有任何改变。
以前觉得前世不修,弄得最该亲密无间的家人冷冷冰冰,后来发现家人关系糟糕不独他们一家也渐渐释怀。有些人穷其一生都在追求父母的爱,她早已醒悟,不再奢望。只是家人还是家人,枷锁仍在,她没法彻底摆脱。
很多事知道是一回事,做到又是另一回事。
比如和胡籁的关系。
沈证影叹气,拍拍儿子的肩膀,“你还是个孩子,不用担心我。”
江语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妈,我已经超过十八岁了。”
“在妈妈心里,你永远是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