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大心理系招牌并非浪得虚名,无怪孙舒雪能在学生间有如此之好的口碑,与她为人通透豁达脱不开关系。
沈证影扪心自问,她时常顾头不顾尾,很多事有心无胆,想想而已,没被事情打败,先把自己劝退,不管哪方面都做不到孙舒雪的万一。
自己是这个样子,乐意交往的朋友却都具有她想有没有的品质。
无论是面前的孙舒雪、谢雅然,还是胡籁,全都不乏热忱与磊落,就是江语明也比她干脆果断,敢爱敢恨。
不管什么事,从她们嘴里说出来,好像就是理所当然,天经地义。别人恶意的评价、周围人可能的阻拦,统统与她们没有关系。
沈证影望着孙舒雪久久无言,眼眸中震动、感慨、欣赏、向往,一览无余。
单看这眼神,谁会想到她是个平常穿麻袋,戴大黑框眼镜,四十来岁的中年女性呢。
分明彷徨单纯如少女。
孙舒雪笑一声:“不要太感动。如果你的所谓真实是虐待动物或是利用职务控制学生,那我不想认识。”
“我怎么会是那样的人,跟学生保持距离还来不及。”沈证影抗议道。
孙舒雪的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模模糊糊的,并不真切,说出来的话却是:“才发现你没戴眼镜,也没穿成个麻袋,果然有问题。”
“那不是放假了嘛。”
“之前我们休息天出来你也是那身打扮,严谨得不得了。”
忽然间孙舒雪抓住了那个念头,沈证影最不对头的地方在于她此刻的话语举止乃至表情,比以往稚嫩,又不是刻意装嫩,在心理学上叫退行。让一个人退行,通常不是遇到惨事,就是恋爱了。
恋爱中人最容易产生退行行为,沈证影尚未自觉。加上她一会儿春风得意,一会儿沮丧落寞,又改善了穿衣风格,怎么看都是像谈恋爱。联系之前好几次在学校里看见她和一个年轻小姑娘一起,孙舒雪心里已有了预判,连沈证影“发掘真实自己”的起承转合一并设想到了。案例见多了,这类事情大致的脉络基本一致,猜不到全部,也能猜到七成。
很意外,孙舒雪没有感觉到所谓的震惊或是惊涛骇浪,相反有一种“果然是这样”的恍然。比起沈证影即将倾吐的“真实”,还是自己的“恍然”更出乎她的意料。
因为工作关系,她们谈论过好多次性少数人群,平时接触也多——不论是学生、个案还是论文里的一组数据,她从未设想过自己的朋友会是其中一员。
这么一想,倒是觉得合情合理,前后串联起来什么都能解释得通了。大概只有隐藏至深的深柜才会日常给人不管如何始终云遮雾绕,永远无法真正企及内心深处的感觉。
不过猜归猜,孙舒雪没有自作聪明到越俎代庖去拆人柜门,反而主动和沈证影聊些家事,让她多些时间去思考到底要不要讲。
“还记得有一次你跟我说爱情难能可贵,遇到了跑不掉,跑掉太可惜嘛?”当两人再度将话题转回江语明时,沈证影踌躇问道。
“记得,我还记得跟你讲我憧憬爱情,特别是让人发疯那种。怎么,你遇到那个叫你发疯发狂如痴如醉的人了?”
孙舒雪托着下巴,看面前小她一岁的女人露出一个羞赧的想忍住不笑奈何实在忍不住的笑容,在学校里被黑框眼镜遮住的双眼迸发出异样夺目的光彩。
得,这少女情态瞬间将沈证影的心事展露得一览无余。
“是个什么样的人?”孙舒雪问道。
在她的印象中,与沈证影一起的小姑娘除了年轻漂亮,便是对沈证影异常关注,时不时会去看她。
“骂起人来非常可爱的一个人。”
“哈?”孙舒雪揉揉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
骂人可爱?下一句是不是打架很帅?她立刻想到琼瑶小说里富家乖乖女和街头混混的形象,故事则是香港老电影天若有情,结局十分之惨。
头一句说骂人,沈证影自己也觉好笑,连忙摇手说:“她偶尔骂骂人,不是警察,骂人的凶巴巴恶狠狠,又没有恶意,就是很可爱。”
好吧,孙舒雪有理由相信沈证影相当不对头。
“其实她是个很有魅力很有风度的人。还记得第一次去吃饭,我们一起坐电梯。同乘有个男的眼睛不大老实,她就挡在我跟前,替我挡住那人的视线。”
孙舒雪嘴上说:“这人挺细心的。”心里却在犯嘀咕:难道自己猜错了?那人不是年轻小姑娘是个年轻小男人?
“是啊,还很有生活情趣,家里收拾得很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