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末巳初,天地光亮,阴霾退去,白云如絮。p>
从胡木滩中败退下来的唐军,三五成群地6续返回金明城里,个个血污满身,失魂落魄。连日逃奔,又惊又恐,不少士卒一进城门,便坐在地上,号啕大哭,不能自已。p>
败讯早已传到金明城官衙中,李三娘不顾众人的劝阻,拖着渐愈的身体,梳好髻,披上战袍,在马三宝、秦蕊儿等军将的陪同下,跨鞍执绺,朝着北门笃笃而去。p>
还未到城门下,远远地便看到衣甲破败,裹缠绷带的士卒,三三两两地席地而坐,低头耷脑,神情沮丧,有的呲牙咧嘴,正在治疗;有的捧碗喝水,眼神呆滞;有的咀嚼白馍,边吃边哭…p>
谢郎中等五、六名医官步履匆匆,忙忙碌碌,系着围腰,拿着疮药,在伤兵堆里来回穿梭,急急施治。p>
一声嘶鸣,李三娘拉缰驻马,翻身而下,领着众人,朝败兵大步走去。p>
军士们见状,又惊又喜,凡能站立者皆纷纷起身,弯腰揖拜。p>
一名士卒双眼紧裹纱带,眼窝处血迹斑斑,在旁人的搀扶下,伸手摸索着,也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p>
李三娘看在眼中,快步上前,扶住伤者的手臂,轻声说道:“我是李三娘,你们受苦了!”p>
话音未落,受伤的士卒便要下跪,一边抽泣,一边说道:“公主殿下,我们败了,兄弟们好多都没有回来啊,唔…唔…”p>
李三娘一把将他拉起来,点点头,沉沉地说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们回来就好了,好生养伤,不要太过伤心。”p>
说罢,李三娘大步走到败兵中间,大声说道:“弟兄们,后军遭袭,实出意外!你们已经尽力了,回到这金明城中,就如同回到了家里一样,大家好好休整,安心养伤,今后如何进取,咱们从长计议!”p>
“唯公主殿下之令是从!”士卒们躬身再拜,异口同声地应道。p>
李三娘牙梆紧咬,朝着众人点点头,稍理鬓,迈开步子,走到伤兵中间,逐一探望,好言劝慰。p>
这时,谢郎中在围腰上擦了擦双手,揩去膏药和血污,抬起左臂,沾掉满头满脸的汗水,快步走到李三娘身边,一拱手,说道:“公主殿下,您尚未完全康复,应该静养,怎么就…”p>
“我已无大碍,”李三娘扭过头来,脸色虽显蜡黄,双目却是炯炯,说道,“听闻后军遇袭,士卒们奔回城中,我这心里实在是不踏实啊,飘来荡去的没有着落,你让我如何静养呢?”p>
说着,李三娘轻叹一声,浓眉一皱,问道:“谢郎中,回来多少兄弟了,他们的伤情怎样?”p>
谢郎中深吸一口气,扫视周围的伤兵,欠身说道:“回公主殿下,从昨夜到今晨,大约回来了三百多名士卒,66续续的还有人返回,除了一二十人身体无恙外,大多受伤,且以箭伤居多。”p>
谢郎中一边说着,一边摸向腰间,双手呈上一支飞箭。p>
李三娘接过来一看,只见一寸有余的铁制箭头上,污血凝固,黑中带红,仔细再看,箭头却呈三梭状,锋利无比;长长的箭杆上,刻着一排不认识的文字,弯弯曲曲,起落有致,既像蚯蚓又似蜈蚣。p>
李三娘咂咂嘴,捏着飞箭,对谢郎中说道:“这不是咱们汉人的箭簇。”p>
“对,这是稽胡骑兵的制式,杀伤力甚强,”谢郎中点点头,说道,“此箭入身,极难拔除,稍有不慎,便筋断骨破,甚而伤及内脏,哎…那十几个后生,可惜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