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尘埃腾飞(41)
陈霭不怕吃亏,但很怕吃闷亏,更怕自己吃了亏,还被别人认为占了便宜。她这人可能真跟小杜说的那样,不图利,只图名,不过这个“名”也不是如雷贯耳的那种名,只是希望帮了人家,人家心里明白,报答不报答没关系,只要领情就行。
所以她听了滕夫人对她做饭动机的推断,心里就很窝火,总想找个机会把话跟滕夫人挑明,把帐跟滕夫人算清,免得滕夫人以为她每天都在滕家吃白食。但她当时没抓住机会申诉,现在就不知道如何扯到这个话题上去了,总不能无缘无故地对滕夫人说:“王老师,今天买菜是我付的钱哦!”
她觉得这话应该由滕教授来说,两夫妻之间说这些很自然,滕教授只要随口说一句“今天买菜是陈大夫抢着付的钱”,那就把一切都澄清了。但她知道滕教授在钱的问题上是比较大大咧咧的,别人用他的钱,或者他用别人的钱,都不是那么斤斤计较,所以他想不到这上头去。
但她被滕夫人冤枉了,心里实在不舒服,连饭都不愿意在滕家吃了,一做完就叫滕教授送她回家。
滕教授很惊讶,连问怎么回事,她把自己跟滕夫人的对话向滕教授学说了一下,赌气说:“我这个人最怕别人觉得我占了谁的便宜了—”
“我知道你没占我家的便宜—”
“光你知道不行,你得找个机会对王老师—解释清楚。”
滕教授显得很为难:“我—很久都没跟她说话了—”
“啊?不说话?一句话都不说?”
“除了吵嘴之外。现在连吵嘴都懒得跟她吵—”
陈霭简直想象不出两口子住一屋但却不说话的情景,如果换成她,肯定早就憋死了。她想到赵亮也是一闹矛盾就不说话,有点不满地说:“你们男人怎么都这德性?一闹矛盾就不说话—”
滕教授像只警觉的猎狗,马上嗅出了言外之意:“赵老师跟你闹矛盾的时候—也是—不说话?”
陈霭发现自己又抖落出一件家丑,有点后悔,但大嘴一言,驷马难追,说出去的话也收不回来了,就索性把自家在说话方面的斗争形势汇报了一下,自嘲地说:“我这个人最受不了冷战,所以每次都是我挂白旗投降。”
滕教授怜惜地说:“那真是难为你了。我真不明白,赵老师摊上你这么好的夫人,怎么还不知足—”
她开玩笑说:“也许赵亮也不明白为什么你摊上王老师这么好的夫人还不知足—”
“难道真是‘老婆是别人的好’?”
“肯定是,男人看别人的老婆怎么都好,等到真的娶回家来,又觉得什么都不好了—”
“这是不是你—坚守婚姻的原因?”
“也算一条吧—”
滕教授苦笑了一下:“但是我相信一个人跟不同的人在一起,会有不同的表现。有的人冥顽不灵,不可理喻,你让着她,迁就她,她当你是怕她,就得寸进尺。跟这样的人在一起,你就不愿意迁就忍让,于是形成恶性循环。但有的人就不同,你让她一尺,她心里明白,她会让你一丈,那就会形成良性循环,夫妻互敬互让—”
“所以说结婚前应该睁大眼睛—”
“但人是可以改变的,结婚之前眼睛睁再大,也不能保证看到几十年后的情景,婚前确定了的东西,到了结婚之后,都是可以变的。特别是像我们那个时代的人,婚前不兴同居,不兴试婚,怎么可能知道婚后会是什么样呢?”
“那倒也是—”
“还别说结婚,连出国都可以改变一个人,职位的升迁也可以改变一个人,很多事都可以改变一个人,你怎么能以不变应万变呢?就像Nancy,在国内的时候,她对我爹妈还是不错的,有段时间连洗脚水都肯替他们烧,但后来就变了—”
“啊?为什么会这样?”
“谁知道?我估计还是钱的问题。在国内的时候,我爹妈都有工作,有工资,有房子,比我们富,我们还得靠爹妈资助,所以Nancy对他们还不错。但出国之后,我爹妈就全靠我们了,Nancy就认为我爹妈应该做家务,不能白吃饭—”
陈霭想到自家的情况,感觉很不乐观,也没心思跟滕教授辩论了。
过了几天,滕教授告诉陈霭:“你说的那事,我对Nancy说了—”
“我说的哪事?”
滕教授有点难堪地说:“就是买菜谁付钱的事—”
“哦,她怎么说?”陈霭也觉得有点尴尬,生怕给滕教授留下一个斤斤计较的印象。
滕教授苦笑着说:“她问我把买菜的钱都搞到哪去了,为什么会要你出钱买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