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沉香一路进了城,再一次来到猫眼巷,清澈的清河上依然是沿岸桥水如画,黛瓦粉墙隔河而立,桂槐樟树掩映在深巷弄堂内,神秘中带着一点点旖旎。
熟门熟路来到柳家,对门那一户这时候张着几杆白蟠,落叶梧桐飘落一地黄叶,依依呀呀的高墙里头传出一阵二弦曲来,带着一股子苍凉味道。
沉香听在耳中,径直上去敲柴门,只是一下,门便开了,开门的,居然是那前一次见到过的柳家妈妈。
看到沉香,柳四嬷眯起一双绿豆眼,细细打量了一番后富态的脸上不见什么表情,只是侧开声道:“进来吧!”
沉香默默跟着走进院子,里头依然有着江南水乡深宅大户的味道,曲径通幽,翠绿的青竹和苍劲得老梅树夹杂在院子里,只是比起上一回更显得有些个冷清。
柳四嬷带着沉香过了上回柳栖栖的独门小院往后院走,沉香略一瞥便看到这小院子铁链紧锁,楼上门楣前挂着白经幡,幽径前的小路已经被杂草给淹没了。
小楼独依庭院深,不知伊人何处寻,偶尔几片枯黄的叶片在门楼前曼舞,配合着前头偶尔漏过来的几声依依呀呀透出一股子凄切来。
柳四嬷没做停留,一路带着她进了后进那一处更加幽深的院子,从抄手游廊拐进了正屋前站定。
柳四嬷将她带到门口,颇有些古怪的看了眼沉香道:“你自己进去吧,老身不打搅了。”说着便撇了她自顾自走了。
沉香在门口看着柳四嬷消失在视野里,这才迈步进了屋子,正堂左手边有一道水晶帘子隔开明暗两间,一进去便听到帘子里传来一阵令人心跳的呻吟,断断续续的入耳。
屋子里的地上铺着繁花羊毛毡毯上面依然燃着个鎏金铜盆,博山香炉里头袅袅透着香气,略显暗沉的屋子右首边窗下有个方榻,被窗户上冰凌花纹隔断的阳光被切割成碎裂的花纹洒下来,那声息便是从那方塌上传来的。
一个柔软的身躯斜斜倚在榻上,纤细的身躯衣衫半解,光洁的肩头带着几许诱惑,手里头举着一钟酒递过去柔声发嗲:“爷,这酒是奴用身子温上好一会了,您尝尝!”对方扭着身子凑近来,瀑布一般的乌发泄淌下来,遮掩在那洁白的肌肤上,形成一种强烈的视觉刺激,她的声息半喘半娇,语调里的□配合着屋子里的香气令人有种耳酣眼热的味道。
对方两手大大咧咧的大开着,搭在榻上的俩个锁子甲靠枕上,一身漆黑的缎子面暗云纹袍将他修长精瘦的身躯恰到好处的包裹,领口,腰围,袖口皆有血红色饕餮兽纹,仿佛一只只盘踞在身上的野兽狰狞着眼睛窥视,那主人慵懒的眼神不经意在沉香进了屋时瞥过来,随即道:“进屋敲门你家父母没教过么?”
他这话自然是冲着沉香,趴在他身上的女子一惊,这才注意到沉香,哎呀一声拉住自己衣衫遮住自己,一翻身便下了榻,一张绝色的脸红彤彤倒增添了几分艳丽,看了看沉香,又很快恢复了一抹矜贵的神色。
沉香认得这个人乃是前些日子见过的花魁柳细君。
沉香冷眼看着眼前一切,听凌风铎这么调侃的语调说了这句话,看了看身边,抬手敲了下帘子边得木板隔断道:“民女可以进来么?”
噗,柳细君忍不住嫣然一笑,又赶紧看了眼一旁的凌风铎,吞下另一半的笑意。
凌风铎淡然朝她一挥手:“你下去吧!”柳细君赶紧拉好衣衫下榻靸了鞋,轻巧的从沉香身边掠过,掀开帘子出去,凌风铎看着柳细君出去,只是将身子挪了下,依然一副随性张狂的样子睨着沉香:“过来,坐我身边!”
沉香抬眼看了下对方,很快又低下头去,只那么一瞬便感受到对方那貌似随性的脸上透过那双精湛的眼睛透出来的探究,如同一条吐着信子的蛇,通过那条敏锐的舌头探知不可知的世界,一伸一缩间迅猛无比又防不胜防。
她没动,却也不放抗,沉默中带着倔强,又并不恣意。
倒是好耐性,凌风铎暗自叹了声,又道:“站近些,爷又不会吃了你!”
这一次沉香没反抗,挪了几步靠近了,全身都被笼罩在了凌风铎犀利的眼眸中,他张开腿,低下身子将一手支着大腿一手托住下巴斜支着身子仰头由下往上看向沉香,眸子里全是兴味和探究:“小姑娘,你真是只有十三岁么?”
一个小小十三岁的丫头机灵的挽救一村子的生命,不动声色在背后推动一村子人致富发财,这会子看一出活色生香的春宫图脸不红心不跳的,实在不像是个只有十三岁的小丫头,如此老成,如此老辣。
什么样的人家养的出这样聪慧冷静的女孩,她又有什么目的和自己交易呢?
断然没这般简单才是。
“这回你又要求什么了?”看沉香沉默,他倒也不继续纠结那些个没意义的问题,只是问道。
沉香心里头暗暗松了口气,道:“我想来给我嫂子求个恩典,她已经是个母亲,想求你莫要追究她的过失,让她过她的日子去吧。”
“哦?这个?”凌风铎松开身子往后头一靠,懒散着声音道:“说起来,她还算是你们一村子人的仇人呢,差点便让你们没了性命,怎么,就因为肚子里头有了团肉,便什么都不计较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