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幽州铁骑已然到了。
若不是这个村子有人去高阳访亲,莫无忧的消息怕是还要晚些时候知道,在这个村民的指引下,李沐风和顾况率铁骑风驰电掣般赶来。
此时,他们才知道,归心似箭这种说法,根本不是夸张。
百多里的距离,他们恨不得插翅飞到。战马再快,又怎么快得过急切的心呢?
才到了村外,就发现这里哭喊连天,甚至还有火光窜起,李沐风大惊失色,自己最担心的事情果然出现了!顾况紧紧抿着削薄的唇,暗自赌着誓:
你们若敢动无忧一根汗毛,我就杀光了你们!
“顾况!”李沐风大声叫着他的名字,道:“你带兵把他们驱散,我去救人!”
顾况虽不愿,却也明白事理。他咬着牙,点了点头。
幽州铁骑如一股不可抗拒的洪流般冲向关中军,而这些乱兵好似惊弓之鸟,轰然逃散,任由骑兵追在身后随意劈砍,他们无视同袍的悲惨呼号,脑子中只有一个念头:逃!
前一刻,在手无寸铁的村民面前,他们是何等的威风。
李沐风弃了马,在混乱的人群中左冲右突,却怎么也找不到莫无忧的身影。地上倒着许多尸体,李沐风不敢看,却又不得不一具具看去。还好,没有莫无忧。
终于,在村西的一棵大树下,他找到了无忧。
阳光穿过枝干,将斑驳的影子投在地上,也投在了两个人身上。耶律明珠跪坐在地上,秀脸低垂着,而莫无忧就静静的躺在她的膝头,仿佛在听耶律姐姐讲述着草原上的故事。
金黄的光斑随着微风在她们身上跳动,就像一幅画。
阳光洒在身上,李沐风却觉得浑身冰凉。他一步步走向她们,却越来越没有力气。
终于,耶律明珠动了,她偏过头看到了李沐风,怔怔的,木然的说着:
“无忧她……死了……”
李沐风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失去了颜色,世界被黑与白取代。双腿没了气力,终于不足以支撑身体,他噗通跪倒了。
他看到,莫无忧静静的闭着眼睛,好似只是睡去一般。她的眉梢微微皱着,仿佛有些痛苦,仿佛有些不甘,仿佛还有些话尚未说完。
面色,苍白而透明,如她的心灵一般,仿佛水晶。
李沐风再也忍不住了,泪水噗噗落下。多日压抑在心头的焦虑终于转化成痛彻的泪,而那层淡漠的面具,早被泪水熔化。
“无忧说,还有很多很多事情要做……”耶律明珠的声音空洞地回响着,仿佛没有灵魂的旁白。巨大的悲痛,让她无法找到自我。
“她说,她要帮大家都过上好日子……”
“她还说,她要……”
“不!不要再说了!”李沐风突然大声吼叫起来,就像一只悲痛的狼,他喃喃的说着:“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然而,莫无忧往昔的音容笑貌,却不可抑制的浮现在脑海里。
“大哥,你看好不好看?陈姐姐可夸好呢!”
“大哥,我知道了!你和小顾都去边关杀敌,我就去帮百姓修水利,作农具!咱们比一比,看谁做的事情多!”
“大哥,你可要快些回来!我有样东西要给你。就藏在我屋中,你若回来晚了,我便不给了!”
言犹在耳,而说话的人已经倒在自己怀中,永远的闭上了眼。
本该如花朵一般绽放的青春突然断绝,寒风吹落了花蕾,莫无忧洋溢如春的生命就此永远覆盖上冰雪。
要不是自己,莫无忧根本不会死。若没有自己,莫无忧或许正在和爷爷单调却快乐的生活着,永远不知忧愁为何物。
然而,无忧就这样去了,甚至没给自己留下半句话。
他将莫无忧紧紧抱在怀里,不能控制的颤抖着。
“为什么,除了我……他们……都死了……”耶律明珠空洞的眼神中终于泪光,大滴大滴的眼泪跌碎在土地上,跌碎在光影交织的梦里。
苍白而修长的手掌死死捂着面庞,哭声和泪水从指缝中泻落。
李沐风只是死死搂着无忧,忘记了一切,好似时间和空间都突然失去了意义,就这么要呆到永远。
终于,他感受到了什么,缓缓抬起头,一张少年的苍白面孔出现在眼前。
“你说无忧会无事的,你说的!”少年的眼睛愤怒的睁着,仿佛一只愤怒的狮子。“你骗我!”
“都是你的错,你根本不该让无忧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