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带沙哑的声音,轻轻两字,却仿佛带着灵魂深处的渴望。
“是我。”天真听见自己的声音,不知怎么了,也突然低哑,一阵酸意在胸口流窜,化作热气扑入眼中,视线变得模糊。
“坐吧。”他开口,瞅见她隆起的小腹,摁灭了手中的烟。
天真走过去,在他身旁坐下。
清淡而熟悉的香水味,浓重的烟味……她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在这里快抽了一整包的烟?
不远处的泰晤士河波光潋滟,再望过去,是高楼大厦的灿烂灯火。伦敦的风花雪月,滚滚红尘都藏在灯红酒绿的霓虹下面,每一处角落,都有悲欢离合在上演,多少人来去匆匆,相遇相知,爱恨更迭,错过遗忘,幸福不过是一刹那的选择。
“天真,我回头去找你,找了很多地方都没有找到,原来,你在这里。”他突然,轻声开口。
“送你的那块表,其实是一对的,你一直都没有戴,但我戴着。说过要把余生的时间送给你,怎么也要说话算话。陈勖刚才对我说,如果我再失去你一次,我就是天下第一的傻瓜……我好后悔,我怎能对你发火?怎能又对你说出那些伤人的话?我一遍遍地打你电话,没人接,打到没电我才想起你应该没有带手机,我站在你家楼下看你的房间,你还没有回家,我等了很久,不知道你究竟会去哪里,又怕万一我刚离开你又回来……天真,我这样很好笑对不对?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世情看淡,凡事游刃有余,可却发现内心依旧弱小——他淡淡一笑,笑容里有无奈又苦涩。
天真凝泪望着他略带疲惫的眉眼,只觉喉中紧窒,发不出声音。
忘记曾经究竟有多少次,她偷看他的侧脸,然后被他逮了个正着,目光相撞间,她总是不争气地红了脸。
当时许多情景,种种心酸甜蜜,想来仍清晰浮现眼前……那夜他自身后追上,温暖的手握住她的,从此替她挡住了许多风雨哀愁。
“天真,我一直觉得你仍爱着我,那个孩子来得意外,所以你冲动地选择嫁给Vincent,我放手,是想给你时间看清我们的感情,也看清你和陈勖的婚姻,我甚至坏心地希望你摔上一跤,知道有多痛之后,再扶你起来,等你心甘情愿地回到我身边,”他缓缓说着,并未看向她,声音平静而沉寂,“可是我从未想过你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站在我身后的小女孩,你已经足够坚强独立,你也许并不再需要我。”
天真看着脚下的地面,眼泪终于不可抑制地掉下来。
“你知道么,刚到英国时,有一次参加聚会,一位女同学穿了一件狐皮披肩,我很羡慕。”她终于出声。
“我可以给你买一千件这样的披肩。”他道。
“其实她穿着不见得多好看,”她摇头,“可是她说,她的披肩是她妈妈买给她的,所以我觉得无比挫败难过。”
“失去至亲至爱的感觉太过痛苦,从年少时我就不断地在失去,先是父亲,然后是陈勖,母亲……爱上你的时候,我曾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如果失败,就不要对感情再报以希望了,否则,痛苦失望的还是自己。”
“所以,你不愿再回到我身边?”
秦浅轻声开口,表情依旧平静。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在他平静沉默的背后,那些绵绵不绝的刺痛,正在侵蚀着他的心。
天真抬起头,对上他深邃的目光。
爱一个人,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是不管隔着多远的距离,都能感觉到他的存在?是总是难以克制地想念,却在看见他的那刻,反而不知道说些什么?还是无论过了多久,他那些琐碎的表情、话语都记得清清楚楚,就算彼此不发一言,他在那里,就觉得心里欢喜妥帖?
“如果,我把我心交给你,你会好好地照看它吗?”
“我会。”他轻声答。
“会不会弄丢?”
“如果会,那一定也是和我的一起丢了。”
七十七、执子之手
“天真,夜宵都没有吃完,你饿不饿?”秦浅问,声音低柔。
“你要煮东西给我吃吗?”天真反问。
“如果你希望如此的话……我大概可以煮意大利面。”他卷起袖子,说话的时候,脸上居然有难得的局促。
“也要几十分钟呢,要不算了吧。”天真道,嘴角微弯。
“我以为我们有的是时间。”他看着她,眼神异常温柔。
“是,我们还有很多的时间……”天真轻轻点下头,“我等你。”
天真坐在客厅的沙发里,目光有些贪娈地跟随他在厨房忙碌的身影。穿着围裙的他依旧不失英伟,侧脸的轮廓如此好看。
天真忽然觉得心酸,觉得凄凉,此时自己的行为,彷佛幼时趴在橱窗前无助贪看里面渴望已久的洋娃娃,多么希望可以伸手碰一碰,多么希望能得到那份美好。
段天真,你已经长大了啊。
她捂住眼睛,觉得鼻中发酸。
幸好,他在这里。触手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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