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关于罗布泊是否是“游移湖”的地理学大论争当中,霍涅尔与陈宗器是赫定游移说的拥护者,曾合写了一篇名叫《中国西北之交替湖》的论文,发表于1935年5月的《方志》月刊第八卷四五期合刊,是罗布泊论争中较有分量与影响的一篇文章。在陈宗器致其妻子的第46号家信中,记述了陈与霍涅尔两次论战,一次题为《气象观测中每天温度变迁的表示该用平均数抑或最高最低数》,一次题为《科学与宗教的分野》。第一次,陈氏认输。第二次,霍氏认输。这些都是他们艰苦、坎坷、漫长野外工作的花絮,对于了解他们的个性、学识、修养,都颇有益。
在其致妻子信一开篇,陈宗器就写道:“今日舌战失败”,“我觉得他(霍涅尔)的理由比我长,只得认输!”
读了这对诤友间的倾心交谈,对于认识探险考察为什么会有如此巨大的魅力,大有裨益。任何未知领域,都是对人类文明的挑战!而征服未知领域,是人类自从掌握科学的武器去认识世界,认识自身以来,最具感召力的工作。科学是“最大的生产力”,它不但改变了人类命运,也改变了历史。这里陈宗器、霍涅尔两次不同的“认输”,实则只是对科学的认同!或许,这是罗布荒原这所大学校——无人授课的讲堂,给予它的门徒的教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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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彭加木传奇(1)
罗布泊之恋
据说有人做过一次民意测验,发现当代中国知名度最高的知识分子,不是蒋筑英,也不是陈景润,而是彭加木。而彭加木之所以有如此高的知名度,当然很大程度上由于他组织了当代中国唯一的一次罗布泊地区科学考察,并在考察过程中失踪。
也许是出于挑战感,彭加木始终对罗布泊地区有特殊的兴趣。1956年,他首次来到新疆时,就提出考察罗布泊资源的建议。然而,当1959年9月中国科学院综合考察委员会新疆考察队真正抵达罗布泊时,彭加木却未预其事。考察队曾乘充气的橡皮艇,驶进湖区纵深20公里之处。1964年,彭加木首次到达罗布泊地区,和几位同事一道测算了塔里木河、孔雀河、车尔臣河的含钾量。这次工作没有充分展开,而且那正是“文化大革命”前夕,政治空气已经热得让人喘不过气儿来,也没有给他一个良好的工作环境。
干涸的巨泽
1979年,彭加木正式参加了由地理、化学、气象、生物、土壤及考古等多学科专家参加的考察队,考察对象正是罗布泊。可以说,中国科学考察在打倒“四人帮”、“文化大革命”结束后作的第一件大事,就是进入罗布区域。
12月,彭加木再次抵达罗布泊地区,并直接深入到罗布泊湖区,但是,他“迟到”了,时间晚了十几年,此刻,罗布“泊”已滴水全无,还原成为一个古老的洼地。外界第一次获悉罗布泊——仅排列在青海湖之后的中国第二大咸水湖已经从地球上消失,是判读美国地球资源卫星从太空拍回的相片得出的结论,那是1972年的事。1959年,新疆综合考察队进入湖中时,平均湖水只有25公分深,但这并没引起人们过分关注,因为在大约八九十年前俄国探险家普尔热瓦尔斯基来此时,湖水平均也只有不到半米深。1959年的入湖,队员们曾遇到一人多长的大鱼在浅水中挣扎,他们也许会感到奇怪:如此之浅的湖水,怎么能繁育出如此之巨的大鱼呢?罗布泊里鱼体之巨,是早有记载的。清代方志中甚至有此一说:每年春天,罗布泊中之鱼便上岸化成鹿,而鹿到秋天又滚入湖里再成为大鱼。而且我在20世纪80年代在罗布人之中作考察时,曾亲耳听罗布老人口述过这个传说。这种水陆幻化如此之便当,也许正是水域日浅,而且鱼已无法悠游自在地生活于湖中(只好上岸变为更迅捷之鹿)的折射。也是罗布泊植被日渐稀疏,水域日渐干缩,野生动物已经无处藏身的折射。到彭加木1979年冬来古湖畔时,不但无水无鱼,奇怪的是连鱼骨也没见到什么较大些的。据报道1979年的罗布泊考察是彭加木组织和倡导的,这次,他们还到达了斯文·赫定发现的楼兰古城,关于这座名城,已经有近半个世纪无人正式探访了。此前,也许徒步来此的陈宗器是最后一位不速之客。历史就这样接续起来,从1934年到1979年,45年光阴弹指而过——自张骞出使,2000多年的时光不也如白驹过隙吗?
彭加木失踪
1980年5月,中国科学院新疆分院罗布泊综合考察队离开乌鲁木齐抵达罗布泊。5月9日,考察队正式开始工作。这次考察工作前后分为三个段落:1980年5~7月,1980年11~12月,1981年5~6月。然而就在第一个段落结束后,回到乌鲁木齐的人员中就没有他们的队长彭加木了。正如我们在前面介绍的,他于6月17日失踪。“失踪”与去世相比,是个让人多少还抱有希望的字眼,也是个含有诱惑力的提法,因为它给想象、意外留下了足够的活动空间。在一些人(包括我自己)心目中,彭加木本身就是一个奇迹,他那个年代,能从癌的手下生还,还不算奇迹吗?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五、彭加木传奇(2)
纵贯罗布泊湖盆
这次彭加木本是计划作一个大胆的探险:湖水不是干了吗?那好,我们就来个纵贯罗布泊湖盆的考察。这无疑是足以进入《吉尼斯世界纪录大全》的创举。对于认识罗布泊、考察罗布泊地区,的确是没有比这再好、再有吸引力的计划了。
据报告文学《生命》(作者即发出那则彭加木失踪电讯的新华社记者赵全章)所载,在考察队里彭加木是“全副武装”的:头戴一顶褪色的灰便帽,脚穿一双高腰翻毛皮鞋。下身是条藏青色锦纶裤子。上身是灰色外套,外罩一件旧的浅蓝色工作服,两肩交叉背着两架相机,一架是国产的“海鸥”,一架是苏联产的。皮带上挂着匕首,手拿一把地质锤。另外,身上随时背着盛两公斤水的军用行军壶。不久前,几个瑞典学者来我家作客,他们刚到塔里木考察归来,每人穿一件“现乎”得不得了的水红夹克,那是为了“掉队”时好寻找。——彭加木没有“失踪”的思想准备,他一身灰色,极不显眼,尽管他对罗布泊地区的恶劣条件想得比其他人多!
彭加木一行勉力前行,来到库木库都克——沙井,希望在这著名的、拯救过古往今来无数思想准备不充分的旅人的古井,得到饮水的补充。但他们抵达时,只见到一个倒梯形的深十余米的大坑,塔里木不少半沙漠的穷乡僻壤的井,都是这个样子,我在大河沿——通古孜巴斯特、塔瓦库勒就亲自从中打过水。但这个井却是干的,只有深坑,没有水。是的,应该有这种思想准备,烟波浩渺、冬夏不增减的罗布泊都干得底朝天,这个小小的井泉“沙井”为什么不会把名字分解成两半呢?在前往喀喇墩古城途中,我在克里雅河下游沙漠的一段干河岸上,见到过一具白骨,那是一个颓然倒地的古代行人,见到“他”,我黯然神伤,我心中认定,他准是以为河堤下有水,才鼓足最后一丝力气来到河岸。但“河流”已经滴水全无的事实击垮了他,夺走了他最后一点信心,当然,也就夺走了他的生命。寄以极大希望的库木库都克没有水,这肯定使彭加木这样个性坚强的人产生了超载的心理负荷!虽然已向总部求援,彭加木仍然留下一个便条,写上:
我往东去找水井
彭 176,10:30
然后,独自担负起重压,离开无水只有沙的沙井。
彭加木的失踪,很快成为新闻热点。报上登过要求参加寻找的群众来信,我记得最真诚感人的一封,是一个在疏勒河下游作过勘测的地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