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7日的午夜,一封电报送达赫定在北京的寓所,那是受托打听安博特下落的瑞典传教士罗别林茨打来的,而罗氏是瑞典驻喀什噶尔传教团的教士之一。赫定急不可待地拆开电报封套,出现这样一行电文:
安博特在和阗,平安。近日将经印度返回。罗别林茨。
赫定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但考虑到和阗此时的特殊形势,他不禁又为安博特产生了新的担忧。
南疆战火方殷。1933年2月15日,和阗人穆罕默德·伊明在墨玉县暴动,很快占据和阗地区,并自称“和阗王”。伊明不满足于称霸漠南,一再力图把势力伸向西方的喀什噶尔。在这种情况下,安博特怎能安然无恙地从战乱中全身而归呢?
中国西北科学考察团不愧是个“游动大学”,其中外团员,个个有处变不惊,独当一面的能力。早在1931年,安博特就在和阗做过考察,这回重返和阗,已物是人非。为全面了解情况,他曾专门拜会过伊明,并得到可以在和阗地区从事学术研究的许诺。安博特竟意外得到了考察昆仑山区的机会。能对昆仑山作地形测量并作植被调查,一直是许多探险家梦寐以求的。1933年8月,安博特终于离开和阗,前往印度。
安博特写有一部游记,名叫《驼队》,其中关于和阗的部分,是这一时期仅见的考察纪实。该书有英文译本,并由杨玉生、宋增科译成中文,发表在新疆的《民族作家》杂志,并且编入“西域探险考察大系”丛书。
关于一个中国学者的传说
对中国西北科学考察团成员的和阗探险调查作评述时,还应该提到另一位有关的人,即中国著名植物学家、林学家刘慎鄂。
七、中国西北科学考察团成员在和阗的工作(3)
1931年,刘慎鄂与著名古生物学家杨钟健等中国学者,参加了由哈特和卜安领导的中法科学考察团(即法国雪铁龙探险队),前往中国西北。该团于乌鲁木齐因内部问题而解体,中国西北科学考察团理事会负责人刘复(即刘半农)亲自出面,电邀刘慎鄂参加中瑞中国西北科学考察团。此后,刘慎鄂对昆仑山的植被等情况,作了艰难的调查。
早年我就听学术界前辈讲过这样一个有关刘慎鄂的故事,大意是:刘慎鄂进入昆仑山后,失去踪迹,像安博特一样,甚至已传闻他去世了。结果,一两年后突然从印度加尔各答打回电报,要求汇去回国旅费,关于他的事迹才逐渐为人所知。原来,他买了一群羊,自放自赶,饿了以羊充饥,一直靠放羊穿过了昆仑山无人区,进入了印度。所以,刘慎鄂从小就是我心目中的英雄。
但上述传闻是否可靠呢?自从我开始研究西域探险史,曾多方了解过刘慎鄂情况,但一直找不到有关资料。我查阅过《刘慎鄂文集》,曾托人向他的女儿(附带提一下,她也是生物学家,曾主编过《中国沙生植物志》)询问,但都未得要领。不管怎样,我相信西域探险史不应该忘记为刘慎鄂记上一笔。
昆仑山之恋
于阗和田探险,应该包括这样两大部分内容:一、关于沙漠及漠缘绿洲的调查;二、关于昆仑山区情况的调查。相比而言,后者是其薄弱环节。昆仑山中还有许多空白点,许多难解之谜。1992年,我在和田巴札(集市)上见到一位服饰、言谈异于往常的人,问他来自何方。他说是从昆仑山中来的。他说,到和田市他走了一个月山路,他们那个地方不知归谁管,印度,尼泊尔也不要他们。那时,我真想就此跟随他进昆仑山探险。
1984年8月,在环游塔里木过程我到达了和田市。由作家程万里陪伴,到和田草原站采访。在草原站,我被引见给新疆八一农学院(现已更名为新疆农业大学)的教授,名叫安争夕。安教授听程万里介绍:“这是北京来的作家,想听听您对塔里木生态植被问题的意见。”他立即回答:“了解新疆,最近出了一本长篇小说,叫《千古之谜》,一定得看看!”
程万里马上插话:“这就是《千古之谜》的作者!”就这样,我与安教授结识,并成了忘年交。
那次,安教授是想利用暑假带学生进昆仑山考察的。此后,我还得到了一块珍贵的纪念品,那是采自昆仑山的芦苇化石——沧海桑田的见证,至今它与采自博斯腾湖的田螺壳等纪念品,都陈列在我的书柜里。
此后,我在乌鲁木齐的八一农学院校园访问了安教授。与他谈昆仑山,谈新疆,真使我如坐春风。他说,他希望能组织一次全面的昆仑山科学考察,届时,他年纪再大也一定会参加。我说:“当然还有我呢!”我们都笑了。
如今,安教授已经退休了,而昆仑山的神秘面纱还没有揭开。
不过,我相信,离那一天已经不远了。青藏高原是世界第三级——南极、北极之外的另一个“极地”,人类绝不会在它面前知难而退,裹足不前的!但我希望我能作为这个新的“探险队”的一员,走进昆仑……
八、1992年国际考察纪事
进入和田河的第一支国际考察队
1992年10月11日,“20世纪西域考察与研究”国际学术考察队的车队驶离阿克苏市,开始了自漠北绿洲,沿和田河直达和田的行程。作为领队,我乘坐5号车,行驶在车队中。 。。
七、中国西北科学考察团成员在和阗的工作(4)
“20世纪西域考察与研究”是一项国际合作的学术活动,包括在北京举行的开幕仪式,在乌鲁木齐召开学术讨论会和在塔里木地区的学术考察,是由中国、瑞典联合举办的。瑞典方面由斯文·赫定基金会的沃尔特斯、罗森负责,中国方面由马大正、王嵘、杨镰、张友云负责。根据中方分工,马大正是召集人,由马大正、王嵘主持北京及乌鲁木齐的学术活动,由我主持塔里木考察。
和田是本次考察的重点,而沿和田河直抵和田,是考察过程的关键路段。至今,这次学术考察的印象不仅没有随时间的消逝而淡漠,只要一回忆起1992年10月在探险途中的日子,我就激情难抑,仿佛又行进在那充满发现感和探索精神的征途中。
玛札塔格传奇
10月14日下午,考察队终于抵达向往已久的玛札塔格。
玛札塔格由红色与白色两个山峰组成,山峰之所以颜色不同,是由构成的岩石成分迥异所致。玛札塔格被视为和田河的路标,1984年,我曾从墨玉县城乘拖拉机到过这里,那时和田河中还是洪波奔涌,看上去,红山山峰就像直接从河中拔地而出。这次再游故地,河床已成坦途,只有邻岸个别地方尚有积水深坑。我们一齐动手,拾来干柴,点燃篝火,为响应美国学者米华健的倡议,大家自觉地集中了废弃物,在明天动身离去前,统一处理。
这是一个难得的和田沙漠晴朗之夜。晚上,我睡得很迟,尽管旅途劳累,但我仍不愿辜负良辰美景,一直在山边散步。当明月君临天下时,山野、古河、残堡,都笼罩着神秘的气息,我恍然觉得自己走进了历史,也成为历史的一部分。
第二天清晨,我被几个中国队员叫醒,他们七嘴八舌地告诉我一个让我震惊不已的消息:
昨晚,年龄最大的考察队员H一夜没睡,沿着东西走向的玛札塔格山山脉,向西走了8公里,发现了奇迹。半夜时分,他突然在月光中见到了宏伟壮观的千佛洞,共有上百个完好的洞窟,里边塑像精美,文物成堆,而且H还记住了一个巨型石窟的门楼的匾额是“金天福地”四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