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前面就有屋宇。
她加急脚步,奔过去——此刻,人类的本能,已使她忘记一切悲哀,她所想的,只有一碗热汤,一张床。
但前面没有屋宇,也没有热汤,更没有床。
屋宇的影子,其实只是座坟墓。
显然这座富贵人家的坟墓,建造得十分堂皇。
朱七七的心,又沉落了下去,宛如沉落在水底——又是失望,失望……为什么她总是失望?
她将身子蜷曲在墓碑后——只有这里是四下惟一挡风之处。她脱下靴子,用力搓着她的足趾……
但,突然,她的手停顿了。
在奔跑时,她什么也未想,此刻,千万种思潮,又泛起在她心头。她爱,她恨,爱得发狂,恨得发狂。
“为什么他对别人都好,对我如此无情?”
她恨沈浪。
“为什么别人都对我那么好,我反而对他们不理不睬,而沈浪对我这么坏,我反而忘不了他?”
她恨自己。
她的心乱成一团,乱如麻……但,突然,所有紊乱的思潮都停顿了,一个声音,钻入她耳朵。
是人说话的声音。
但这声音却是自坟墓中发出来的。
千真万确,每个字都是自坟墓中发出来的。
坟墓中竟会发出声音,难道死人也会说话?
朱七七吓得整个人都凉了。
但她虽是女子,究竟和别的女子不同。江湖中的风风浪浪,她经历得太多了,她立刻就想到——
“这坟墓只怕又是什么秘密帮会的秘密巢穴。”
她目光正在四下搜索,已听到那墓碑下传来一阵脚步声。
有人要自坟墓里走出来了。
朱七七方才虽已全无气力,此刻却一跃而起——这是人类的本能潜力。她一跃而起,掠出丈余。
丈余外有个石翁仲。
她躲到石翁仲后,仍忍不住偷眼往外瞧。
只见那墓碑已开始转动,露出了个地洞,然后,地洞中露出一个头来……两个头,两个人自地中钻出。
这是两个穿着羊皮袄的大汉,虽然在冰天雪地中,两个人仍是挺胸凸腹,显得和熊一般的神气。
先出来的一人,四下瞧了瞧——他自然想不到这里还会有人,瞧得自然很马虎,只不过是对自己交代交代而已。
后出来的一人,瞧也未瞧,便又去推那墓碑——他气力显然不小,那墓碑被他一推,便又复原了。
于是两人大步走下墓碑前的石阶,口中却在嘟嘟囔囔。
其中一人道:“这残废是什么东西,派头倒不小,这么样的天,还要咱们跑几十里地去为他配药,这不是成心折磨人么?”
另一人道:“王老大,你也莫埋怨了。不管他是谁,总之和咱们头儿的交情不浅,否则头儿又怎会带他到这里来?”
王老大道:“哼,若不是瞧这个,我会听他的?”
那人笑道:“不管怎样,反正咱们整天躲在里面,虽然有酒有女人,也觉得闷的慌,趁这机会出来走走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