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尔和马尔维希尔的那名同伴脸朝下趴在柏油路面上,被戴上手铐、搜身,之后塞进了车里,汽车一路鸣笛开到了当地警察局。马尔维希尔和安东尼也被抓了进来。让希尔非常满意的是,这场表演吸引了咖啡店里所有人的关注,惊呆了的乘客禁不住发出赞叹和尖叫。
一到警察局,希尔和安东尼就被除去了手铐,并受到了祝贺,剩下的事情就是要好好庆贺一番了。马尔维希尔被控以“买卖贼赃”的罪名,但就像《爱尔兰审查报》所描述的,“他奇迹般地被免于起诉”。
世间哪儿有什么奇迹?马尔维希尔不被起诉的根本原因,还是在于艺术品犯罪没有被认真地对待。在撤销对马尔维希尔的控罪时,比利时法庭提出的依据是:罗素堡盗窃案是发生在爱尔兰的,已经超出了比利时法庭的司法管辖权。
黑色的塑料袋里装的确实是维米尔的那幅失窃名画。比利时警方一共起获了四幅罗素堡失窃绘画(以及三幅毕加索的仿冒品):维米尔的一幅、戈雅的一幅,以及安东尼?韦斯蒂尔①的一幅肖像画、加布里埃尔?梅特苏的《写信的男子》(Man Writing a Letter)。梅特苏的这幅作品与他所绘制的《读信的女子》是配套的,后者已经先期被伊斯坦布尔警方起获,当时窃贼们想要拿它换海洛因。这两幅画被公认为梅特苏最为杰出的作品。
如今,罗素堡1986年被劫走的那十八幅名画当中,只有两幅依然流落在外,它们都是由弗兰西斯科?瓜尔迪克绘制的威尼斯风景画,有谣传说它们流落到了佛罗里达。
维米尔的《写信的女郎和她的女用人》现在被安放在都柏林的国家美术馆,画中的女子神态安详,尽管她见证了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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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素堡失窃案的主脑马丁?卡希尔于1994年被杀,一名装扮成都柏林市政工人的枪手从司机那一侧的车窗开枪打死了他。当时卡希尔在停车标志前慢慢停住车,一名拿着记事本的男子凑到车窗边上,貌似要询问几个与交通有关的问题。
马尔维希尔于2003年1月在黑社会火并中遭到枪击,尽管身中四弹,马尔维希尔还是朝着最邻近的医院的方向驾车行进了两英里,但快到医院时,他出了车祸,造成了四车连环相撞的事故。对于马尔维希尔的死亡,没有哪个黑帮组织表示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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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蒙克(1)
1994年3月
在寻回罗素堡失窃名画之后的五个月里,克里斯托弗?查尔斯?罗伯茨人间蒸发了。然后,随着《呐喊》的被盗,罗伯茨又一次出山了,这一次他变成了从盖蒂博物馆来的人。
为了演好这个新角色,查理?希尔的第一项任务就是好好了解爱德华?蒙克。增进对艺术的学习和了解,是日常工作中希尔最为喜欢的一部分。希尔对艺术的热爱发自内心,尽管他只是一个爱好者而非艺术专家。在闲暇的时间里,不管置身于哪座城市,希尔都会去博物馆参观,并在那些博物馆里“拜会”自己的老朋友们。在布拉格,是一幅丢勒①的自画像;在圣彼得堡的冬宫美术馆(the Hermitage Museum),是伦勃朗的《献祭以撒》(Sacrifice of lsaac);在伦敦的国家艺术画廊,老朋友可就太多了,首当其冲的恐怕就是莱昂纳多?达?芬奇的《岩间圣母》(Madonna of the Rocks)了。
在华盛顿特区,希尔总会抽出时间去看望他特别喜欢的一幅画,吉尔伯特?斯图尔特的①《滑冰者》(Skater)(这幅画还有另一个名称,叫做《威廉?格兰特的肖像》)。描绘运动中的人物的绘画往往会流于僵硬,但这幅作品是个例外,它是那样地打动人,斯图尔特正是借此扬名立万的。画面中描述的是一位身着高雅的黑色上衣、戴着帽子的高个儿男子,正在伦敦海德公园九曲湖的冰面上作出华丽的转身动作。(据说格兰特当时对斯图尔特表示:“这样的日子最好是穿戴停当去滑冰,而不是坐下来让人画肖像”。)对于希尔来说,那个正在滑冰的苏格兰人的形象为他提供了一个理想的范例,“这就是我希望看到的自己的样子”。
具体到《呐喊》失窃一案,希尔所要扮演的角色已经不再是业余的艺术品爱好者,而是一位来自世界级博物馆的大人物,因此他的学习和研究工作就必须做得格外透彻。没有捷径。要深入了解蒙克,就需要找出一大摞艺术类书籍,然后一头扎进去。唯一的麻烦就是钱。尽管他要扮演的角色是个有钱人,来自一个完全不把钱当回事的、富得流油的艺术机构;尽管他摆出打算为一副价值七千两百万美金的油画支付赎金的样子——希尔本人还是没有财力把他需要的书籍买下的。希尔只好天天跑到离家不远的图书馆和书店里蹭书看,幸好书店的经理很有人情味,允许这位显然不打算花钱的高个男子流连在书店的艺术书籍区域里,翻来覆去地找书看。
刚开始的时候,希尔对蒙克的了解与大多数人差不多。希尔的气质过于保守,对现代社会缺乏兴趣,他更欣赏十七世纪或者十八世纪的作品,只有极少数十九世纪的作品能够引起希尔的重视。希尔在汽车的后备箱里看到的那幅戈雅创作于1805年的作品,他极为欣赏此画。“任何有眼睛和有智商的人,”希尔一时激动得口沫横飞,“只要站在那儿,捧着这幅画,就一定会充满敬畏之情。”
希尔此前从来没有近距离地观赏过《呐喊》的原画,所以说,如果不能把它找回来,他就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查理?希尔与爱德华?蒙克,要找出比他们差别更大的两个人,只怕会是非常困难的。尽管如此,这位脾气暴躁的退伍伞兵对那位精神抑郁、高度紧张的艺术家充满了同情。与生活在同一时期的荷兰大画家梵高一样,爱德华?蒙克也饱受生活的重压,情绪非常不稳定,他的童年历经磨难,即使最快乐的天性,经过那么一番折磨也必定会被磨灭。蒙克五岁时,他的母亲因肺结核去世,年幼的蒙克就守在她的床边;九年之后,蒙克的大姐也因为患了同样的病症撒手人寰;蒙克的哥哥也染上了肺结核,但是侥幸保住了性命。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12 蒙克(2)
精神错乱是蒙克家族经受的又一重诅咒。蒙克的姐姐劳拉发了疯,最后不得不被送进了精神病院;蒙克的祖父也疯了,死在了一家收容院里;蒙克本人在1908年的时候也经受了一次精神崩溃,住院长达八个月,那年他四十五岁,在接受了电击等各种疗法之后,蒙克的精神状况多少有了些好转,得以重新开始工作。
即便是在最健康的时候,蒙克也远远算不上精力旺盛。童年时期的蒙克始终是个病秧子,好不容易才免于感染肺结核,但却长期经受支气管炎的折磨。终其一生,蒙克都忍受着高度恐慌带来的煎熬。在绘制《呐喊》的那段时间里,横穿马路,或者是从稍微有点高度的地方向下看,蒙克都必须鼓足全部的勇气。蒙克一直害怕吸入尘埃或者病菌;因为长时间画画,他身体佝偻;他还特别害怕开阔的地方,每次壮着胆子出门时,他都会紧紧贴在离他最近的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