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他认为,abyss是不断堕落的罪人最终的归宿地,等永远的囚牢。
大小姐说,她之所以守在abyss旁边,是为了随时能够拥抱地狱。
就连兄长也平淡地解释过,在abyss里面,人们无法求得原谅,被自身的罪缠成茧状,不断在黑暗的环里自我伤害,拒绝接触他人。他们将永远无法回到地面。
那应该是个,沾满了无数罪恶的坑洞,比起地面、比起栏栅更加令人恐惧。
──然而,那个漫无止境的漆黑之渊,为什么会这么吸引?
在那里头,彷彿埋藏了一节迷人的乐章;在那里头,彷彿蕴酿了一份至深的痴愁。
是自己犯的罪太多、太深,所以被深渊那相同的色彩所深深吸引了吗?
他不认为大小姐和兄长的见解出错。不过,他也确实知道,大小姐和兄长并未看过深渊的景象──下了去的人,根本不可能出现在地面世界上。
对所有人来说,abyss始终是个充满谜样氛围的界线。
无尽的深渊,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
徐语辰看了看顶头的道路,决定还是先停下来稍作歇息。他谨慎地坐在羽梯上,扶稳两旁,以免自己失足跌落。
他再次俯视他所熟识的地面世界。也许距离模糊了一切污痕,原本可憎至极的事物,纷纷展现出不为人知的姿采。
角度不同,变化就会这么大。
当然他也十分明白,现在觉得美丽无边的地上箱庭,跑下去体会一阵子,又会觉得讨厌。大小姐、侍女与灰鸟的逃离,正正反映出箱庭的无情。
于是,他想到了:从前所渴望的天空国度,说不定只是自己的一场幻梦。抵达天空后,自己所得到的可能是空虚与寂寞。
像他这样的人闯入天使的居所,心境未必能得到祥和……可能会更焦躁不安,不断发现内心的不完美,自卑不已吧。
徐语辰平静地思考着,望向自己刚才所走过的地方。
那个如蚂蚁的黑点是大小姐,她依然面向悬崖,什么事也没做,仅是以五指梳理自己的长发,安謐地等待着,看起来都要跟深渊融为一体了。
先前比他高出太多的灰鸟,现在身处于他视线之下,时而懒洋洋地枕在石峦,时而玩弄红花,时而望东望西,时而跳下来四处逛逛,动弹不停。
这两位好友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有明确的方向。
至于,少年的未来──
徐语辰搥搥肩胛,撑起身体,继续步上天空之程。
从未想过,原来翅膀以外,仍有其他方法可以前往天空。
越是拾级而上,眼前的事物越是熙亮,天空与云朵并不是单纯的蓝与白,而是揉合了光的七色。他好像来到一间立体画室,彩虹薄烟可以随意涂到任何地方,流星般的笔触,轻盈爽快,画出万千风光,每一次皆是妙笔,不会让人感到突兀。
随着辰光萤萤流转,云端的彩墨忽明忽暗,金银穿透,交织出截然不同的新面貌。
天空的绚丽实在百看不厌。
这是理所当然的,毕竟这儿是兄长所居住的世界,他从小便一直仰望,直到现在仍恋慕不已的和谐国度。
天梯之路很漫长,意味着两个世界的距离有多遥远。渐渐地,徐语辰的双脚有点发抖了,气力不继下,每走一步都得全神贯注。高处的空气越来越稀薄,多跑几步,就会两眼晕眩,不得不摊倒在阶梯上小休。
徐语辰慢慢地调整呼吸,脱掉鞋子,按摩发痛的小腿肌肉。
已经走了五分之四的路程。只要再努力些,他就能够靠着自己的双脚,奔向属于兄长的晴空。
一想到兄长,徐语辰的胸口便会被锤子钉啊钉,不断泛痛。他呼了口气,又爬起来。
只要再努力些,就能追到哥哥了。
脚尖用力撑上一级,瞧,又近了。
从天梯的一端来到另一端,着实花了太多时间;不过当目标在前,过往的一切又显得微不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