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拿在手里看过一回,问小顺子:“这个真是公主做的?”
小顺子弯了腰满面是笑:“可不是,公主做了一宿,一早起来甚事都没吩咐,先叫我把东西给殿下送来。”
秦昭赏了小顺子两个金珠子,取出一个包袱让他带回去给卫善,又写了一张小笺,约好了时辰,就在宫门口等着。
包袱里包着一身男装,正是卫善的身量,底下还有一双靴子,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办来,竟这样合脚,卫善打扮起来,倒是个唇红齿白的清秀小公子。
卫敬容知道是秦昭偷偷领着她去,这回倒肯放行,看着长大的姑娘,盼她一辈子都是娇儿,甚事不懂万事无忧,可她才这点年纪心里存了这许多的心思,难得叫她开怀,不忍拂了她的意:“去也成,可不能误了宫里的宴席。”
卫善脆生生应了,到了日子一身男装出了宫,上了城墙的墙头,不挨着得胜门站着的两班臣工,就在角落里盯着看三军列队往城中去。
长安街上两边坊市挤满了人,城里处处挂红飘彩,鼓乐一响,正元帝骑马出城去迎,秦显下马跪拜,父子两个自有话说。
卫善的眼睛一直扫到队尾也不曾找到姜家人,直到列队前行,太子皇帝两人并骑进城,进了得胜门,在长安街上慢行,并排三列的队伍缓行进城,从队首一直到队尾,卫善踮起脚来,才在队尾看见了一辆青绸小车。
太子先行,姜家姐弟反而在最末,正元帝分明打着抚孤的旗号,却连样子都不愿意做了。卫善轻轻蹙眉,蜀地已经尽归囊中,姜家姐弟身边怕也没人了。
那青绸小车缓缓行进,将到城门口时,帘子掀起一角,从里面露出一张雪白面孔来,盯着城门上挂的得胜门三个大字,不过一瞬便又放下车帘。
卫善挨着城墙,手指一紧,过去她从不知道碧微处境尴尬,只顾自己生气小性,这回有她在,碧微定不会再受欺负了。
她正自出神,肩头却被人轻拍一下,问她:“你是哪一家的,怎么看着这样眼熟?”
卫善回头就见杨思齐的目光在她脸上盘桓,从脸一直扫到脚,立时眉头微拧,面上不悦。杨思召断了腿骨,正绑着腿躺在家里,还当没有碍眼的人了,没想到还有一个杨思齐。
卫善是知道他的毛病的,怕是真把自己当成了少年郎,她这次出来身边只跟了一个秦昭的长随,早知道就该带着青霜。
杨思齐上下打量着她,看她不悦,反而笑起来:“还有脾气。”
能上城墙来,可见家中有些根基,杨思齐远远就瞧见了她,粉唇明眸,皮子雪白,一张小脸只有巴掌大,腰如细竹,发黑似墨,头上一顶小玉冠,看得人心头燃几点火星子。
一直挨到人都退场进宫,他这才落后几步,凑上去想问问是哪一家的,能不能兜搭,待走近了越看越是叫人眼熟,一时却想不起来是谁。
卫善冷哼一声,手上握着马鞭,虚晃一记,迫得杨思齐退后两步,卫善把马鞭执在身前隔开他,叫了一声:“王七,咱们走。”
她不自报姓名便作此等姿态,杨思齐度着京中没有一家敢在他面前甩脸,只怕是当真不认识自己,见她粉唇微抿,眼带寒光,别有一番可爱处,竟不发怒:“我是忠义侯世子,你是哪一家的。”
卫善紧着手上马鞭,王七已经挡上前来,他是秦昭的长随,身子高壮,往前一挡,把卫善挡得严严实实的。
秦昭指派给卫善的是自己的亲卫,杨思齐看王七长身黑脸,胳膊鼓胀,手腕粗大,想来臂力甚巨,猜测道:“你是魏家的?”
卫魏二字同音,卫善听茬了,还当他认了出来,冷哼一声:“既然知道,就不该拦路。”
杨思齐还在想魏家从哪儿添了这么一个俊俏少年,卫善已经步下城楼,那防官给她行礼,替她牵了马来。
卫善骑马沿着小道行上两步,就见秦昭正坐在马上等她,身上是宝蓝四爪金龙的亲王服色,腰上挂着那只她仔细打了结子的龙纹佩。
秦昭看她面带薄怒,皱起眉头,也不急着问她出了了什么事,一样缓声慢调:“不着急,时辰正好。”
卫善抿着嘴不说话,若是见太子自然时辰正好,可她要见的是碧微,将领在含元殿等任封赏,碧微肯定是要被送进丹凤宫的,被杨思齐一耽搁,她就慢了。
卫善撑开双臂拉紧缰绳,两腿轻夹,马身调转骤然加速,沿着城墙下的马道跑回去。秦昭没急着追上去,只扫一眼王七,王七曲起手,比了一个手势。
秦昭一见即知其意,目光微沉:“知道了。”黑马紧跟在后追上前去,一路看着卫善进了九仙门,这才进了宫门,去了含元殿。
素筝冰蟾早早等着,卫善已经奔得一身薄汗,急急解了衣裳系带,又去扯束发的玉冠,竹苓广白两个放下帘子,卫善脱得只余下一件中衣,站在软毯上张着手催促:“快些快些。”
沉香落琼两个撑开红纱衫子,兰舟替她系上银线裙子,衣裳易换,头发难梳,卫善一把长发不及细细梳理,盘起来夹上两只金环,袜子都来不及套,趿上凤头履,急急往丹凤宫去。
就在去丹凤宫的宫道上,撞上了送碧微到丹凤宫去的王忠,他手里拿着拂尘,原本就面上带笑,见着卫善笑得越加亲热两分,返身道:“姜姑娘,这是永安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