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三刻,少林藏经阁中。
油灯如豆,一名年轻僧人正坐于桌前,奋笔疾书。桌上摆满了佛经,桌边摆着一个托盘,托盘里面放着两个早已冷硬了的馒头和一小碟咸菜。年轻僧人毫无所觉,凝神静气,慢慢抄录着佛经。
忽然一阵微风吹过,油灯倏然熄灭。年轻僧人叹了口气,那起火折子,重新将油灯点燃,又连忙将火折子吹熄,仔细检查了一番,见周遭并无半点火星,这才放心坐下。
可刚刚提起笔,又吹来一阵微风,灯火便又熄了。年轻僧人“咦”了一声,还是老老实实,又将灯点亮,他将油灯换了一个方向,用自己身子挡住了灯火。再拿起笔来,却凭空又生出一股微风,将灯火再度吹灭。
年轻僧人连忙将灯点着,面色略显惶恐,双手合十,口中念道:“佛祖,佛祖,莫不是弟子做错了什么?连佛经也不许弟子抄写了?”
房梁上“噗嗤”一声,一个慵懒的声音轻轻响起:“我可不是佛祖,不过虚竹你确实做错了事。”
虚竹连忙抬头,见李逍遥抱着玄铁剑,横躺在房梁上,正看着他直笑。虚竹感念当初得李逍遥之助,才得以进了少林寺专研佛法的证道院。这几个月来,他每日白天在证道院听高僧宣讲佛法,夜间在这藏经阁中,抄写佛法,记录心得,真是好不快活。此时见了李逍遥,虚竹面露喜色,说道:“李施主,你怎的来了?”
李逍遥翻身跃下。站在虚竹桌前,将那托盘拿了起来,举起一个馒头,说道:“虚竹和尚,你还记得上次在凉亭处,我问你的问题吗?”虚竹点点头,合十道:“上次多谢李施主考较小僧,小僧才侥幸被师叔祖青眼看重,将小僧收录入了证道院,施主大恩,小僧铭感五内。”
李逍遥竖起手掌,拦住虚竹,说道:“虚竹和尚,我不能白白占了你的便宜,那次的问题,可不是什么考较,而是真有其事。”
虚竹一愣,面色焦急,急急问道:“啊,李施主,那你救到人了吗?”
李逍遥盯着虚竹双眼,见他目光清澈,焦急之色溢于言表,不似作伪。点点头,说道:“我耗掉了你一个天大的机缘,救下了我师门三位长辈的性命。这样算来,是我欠了你的。你可莫要再谢我了。”
虚竹听了,喜笑颜开,连忙合十,向天祷告道:“阿弥陀佛,佛祖保佑,小僧有幸,能助人救下三条人命,真是……真是……太好了!”他心情激动之下,不知该如何说话,只能说上一句“太好了”作为表述。至于李逍遥口中所提的“机缘”,便是连问也没有问上一句。
李逍遥说道:“今日我来,便是来感谢你的,虚竹和尚,你可有什么心愿,还请提出来,我必为你办的妥妥帖帖。”
虚竹连连摇头,呵呵傻笑,他相貌本就丑陋,微弱灯火之下,表情更显狰狞。他对李逍遥笑着说:“李施主,小僧有幸,能入证道院,便是缘于你向小僧提问。如此,于小僧已然足矣。不必再谢了。”
李逍遥打断他,说道:“你我的恩怨过于复杂,但我师门三位长辈的性命,可不是这样便能还清的。”
他将手中馒头递给虚竹,虚竹接过馒头,一口啃下,虽然冷硬无比,但也嚼的津津有味。李逍遥看着他瘦削的身体,说道:“我见你这般废寝忘食的抄写经书,身体可不如当初见你时利索了,你这样做,还未悟得无上妙法,便先行饿死、渴死、活活累死,可不就是大错特错了吗?将来去了西天,佛祖问起:‘虚竹,你因何而来?’难道你答:‘佛祖,弟子为了两个馒头而来。’?”
虚竹苍白脸上,微微一红,低下头去,说道:“惭愧,本寺僧人,皆习武强身,但小僧天资低劣,习武不成,这些日子又贪心佛法,是以有些饮食不调,精力不济。”
李逍遥点点头,说道:“我这里有个打坐睡觉,行走呼吸的法门,用了我这个法子,可以身体强健,精力旺盛,你学了以后,便是日日通宵抄写佛经,也伤不到你的身子,如何,我便教了你这个法门?算是偿还了欠你的人情。”
虚竹正声道:“多谢李施主好意,小僧虽然武功低微,但也是少林弟子,决计不会转投他门,学别派武功的。”
李逍遥笑道:“放心,放心,我就教你如何打坐睡觉,行走呼吸。你若是见了一招半式,便算我骗你,你立时与我割袍断义,再不相见,如何?”虚竹天真,连忙说道:“真的不是武功?”
李逍遥说道:“我向佛祖发誓,绝无一招半式。如违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虚竹连忙拉住李逍遥,说道:“李施主,可不敢随意向佛祖起誓,小僧信你了。”
李逍遥点点头,说道:“好,那你记好了,彼之力方碍我之皮毛,我之意已入彼骨里。两手支撑,一气贯穿。左重则左虚,而右已去,右重则右虚,而左已去……”
虚竹连忙打断李逍遥说话,说道:“李施主,能否请你慢点说,小僧一句也没记住啊。”李逍遥呆了一下,奇道:“这么简单,不是听听就记住了吗?”虚竹恨不得将头低到裤裆里,嚅嗫道:“小僧自幼愚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