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这时候,大家的积极性才会被真正地调动起来。只要这几天努一把力,把老师嘱咐的内容牢记于心,考试过关基本没有问题。这就意味着下个学期不用交费重修,不用再跟着低年级的同学听课,经济节约还不丢人,自然没有人懈怠。
可是,就在一节《古代文学史》课上,坐在倒数第二排的萧夏却不知不觉地走神了。
她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
这件事再次触动了她那根最敏感的神经,久已麻木的恐惧再次让她的心神恍惚起来。
萧夏终于明白,一直以为相安无事的这些日子,原来一直都没有相安无事。那些潜藏已久的危机度过了它的休眠期,终于在某个时候一触即发。萧夏预感到,这个时候就要来到了。
就在昨天夜里,于娜再次出现了反常的举动。她在半夜莫名其妙地起床,然后径直走到窗户前面,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那时萧夏和周晓蓉正在熟睡,过了很久,她们才似有感知地醒来。
萧夏睁开眼睛,看见屋子里立着一个黑乎乎的黑影,吓了一跳。她赶忙将床头灯打开。在影影绰绰的灯光中,她看到于娜站在地上,她披头散发,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外面。
她在看什么?萧夏忍不住在心里寻思,窗帘拉的严严实实,她能看到什么呢?此时,萧夏已然觉得于娜的神智不太正常。
“娜娜,你看什么呢?”
只听于娜慢吞吞地回答道:“我看见书惠了,她就在外面。”
“书惠?娜娜,你在胡说什么,书惠她早就不在了。”
“不,我看见她了,真的。”于娜的口气变得神神叨叨,仿佛此刻书惠就站在她的面前。
“她撑着那把红雨伞,还向我招手呢……”
周晓蓉也坐了起来,她和萧夏面面相觑,心中都有几分不安。萧夏下了床,周晓蓉也下来,两人慢慢地走到于娜身后。一个正常人突然像是疯了一样,她们已经不止一次见识过这样的怪事。
周晓蓉小心翼翼地劝道:“娜娜,不要看了,已经很晚了,我们去睡觉吧。”
“不,”于娜变得很激动,她甩开了周晓蓉的手,“不!我要问问她,她要怎么样才肯原谅我!我一定要问问她!”
周晓蓉有些懵了,她不知道于娜在说什么,看了看萧夏,把手拿了回来。
萧夏自然知道缘由,她安慰道:“我想书惠已经原谅你了,也许,她从来都没有怪过你。”
“你骗人!”于娜反驳道,“书惠不会原谅我的,她恨我,她恨我害死了她的男朋友!是我害死了她的男朋友,是我害得她自杀……”于娜情绪失控,她歇斯底里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
“那些不是你的错,那些只是意外!”
“不是的!不是的……”于娜把脸埋在手心里,抽泣了起来,“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故意拆散他们,我不该做那些事,我更不该来这所学校,不该学这个专业进这个班级,我不该再和书惠见面,我不该勾起她的伤心事,令她作出极端的举动……”
如此安静的夜晚,于娜的哭声显得凄惨无比。隔壁的同学已经睡着了,被突兀的哭泣吵醒,在抱怨的同时却又忍不住心中发怵。她们不知道这样的哭声因何而起,更不知道夜半哭声意味着什么。她们不知道一个女孩心中的苦闷,和这可怖的哭声中隐藏着多少往事的酸楚与煎熬。
周晓蓉看看萧夏,眼神茫然而惊异。显然她还蒙在鼓里,并不知晓于娜和书惠的渊源。
萧夏把于娜搂在怀里,她像一个母亲呵护自己的孩子一样,拍着于娜的头发,任由她滚烫的泪水静静滑落。
在萧夏怀中,于娜渐渐平静了下来。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着萧夏:“我对不起书惠,我对不起她,是我把她害死的!萧夏,我好后悔,你说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萧夏看着于娜的眼睛。从那双倍受煎熬的眸子中,她能深切地感受到那种发自内心的无助与悲伤。这份无助与悲伤令她内心震颤,思绪万千,说不出话。
萧夏呆立着,一幕幕经历过的和没有经历过的场景在眼前轮番上演,像一段蒙太奇式的电影画面。她重温着各种模糊的情节,直到这些影像将她捆绑起来,动弹不得。
“娜娜,不要胡思乱想了,去睡觉吧。明天的太阳还会照常升起,日子永远是崭新的,我们都要学会忘记过去,从头开始。”
“不,”于娜的状态近乎癫狂,“我要等书惠回答我,我一定要问个明白!”
“她已经死了!她不会再对你说任何话!你不要自己骗自己了好吗?!”萧夏也变得激动起来。她摇着于娜的肩膀,试图把她从自责的坟墓中唤醒:“书惠已经死了,她不会再活过来。她的死不是你造成的,是诅咒,是魔鬼,是红雨伞,是那个可怕的故事!这些不是你的错,你要坚强起来!你知道书惠的死意味着什么吗?它意味着她对你的恨已经彻底消除,它意味着魔鬼已经离我们越来越近,更意味着我们要齐心协力,一起战胜控制我们的幽灵!其实,书惠是想要用她的死来警惕我们,我们将会面临更大的灾难,我们要团结起来,不离不弃,更不能自暴自弃。你懂吗?!”
有十几秒,于娜像是被她说动了,傻傻地站着,没有表情。萧夏以为刚才的一番斥责起了作用,正要扶着她去睡觉,没想到于娜仿佛中魔一般,重新恢复了疯癫的状态:“不,你骗人!你别碰我,我一定要问清楚,我一定要问清楚她到底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我一定要问问她为什么这么些年都不肯原谅我!”
她哭泣着,挣脱了萧夏,再次跑回到窗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