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年,农历正月初六,阴雨天。
昨日刚晴过,今日又成了阴雨绵绵天,似乎老天爷也为即将离家远走他乡的游子们感到难过。
沉闷的氛围蔓延开来。
今日是大多数外出打工之人与妻别,与子别,与父母别的离别之日。
“不要!我不要!爸爸,别走!不要去打工!”吴超扯着嗓子嚎啕大哭着。
“别闹了,爸爸是去外面赚钱养家!给我们买东西吃,给我们读书。”吴缘用力地抱着吴超的肩膀。
好稀奇!
平日里,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响屁来的吴缘,竟然会说这么多话。
这引起了我的好奇心。
坐在拖拉机上的我,伸长脖子往外瞧。
就看到了眼泪鼻涕胡了满面的吴超,一边跑一边疯狂挣脱吴缘的拉扯,在拖拉机的尾气里,扯着嗓子,鬼喊鬼叫的追着车跑。
这让我感到很是新奇!
这个平时有些宝里宝气,总爱嘻嘻哈哈地抓虫子吓唬小姑娘的小男孩,也是会哭的。
还哭得这般伤心欲绝。
我曾无数次幻想过将他打哭,最好把他那张欠揍的脸,按到泥巴里面。
可这会儿,看到他哭得如此凄惨。
我却一点也不觉得爽快。
有种感同身受的悲哀……我也希望我的妈妈不外出打工,陪在我的身边。
“突突突……”拖拉机在山间小道上行驶着,车窗外全是光秃秃才冒了点点新芽的树林。
让人瞧了,也提不起什么兴致来。
三伯父与三伯母羞答答的腻乎在一块儿,头挨着头,肩靠着肩,手牵着手……两人,像是要变成一个连体人。
甜甜蜜蜜的冒着粉红泡泡。
我和威仔坐在最里面,我爸和我们坐同一条板凳,他手指上夹着一根香烟,望着一棵棵倒退过去的树,有一口没一口的吸着。
全程一言不发。
三伯父是要带着三伯母外出打工,我们父女三人,是要去城里照全家福,让初八才外出的舅舅带给我妈。
以解她想念家人的相思之苦。
这会儿的拖拉机,已经不给进城了,我们搭大伯父的拖拉机到镇上,就得搭黑面包车去城里。
三伯母下了拖拉机,就只是低着头,站在一旁当鹌鹑。
三伯母还是阿秀姐姐的时候,大伯母就不止一次让她多说话,乐观开朗点,别总当个“阴屁虫”。
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无论我大伯母苦口婆心的说多少次,阿秀姐姐依旧是那颗“闷冬瓜”。
三伯父很是恭敬地听大伯父说着两口子外出打工的各种注意事项。
最后,大伯父拍了拍三伯父的肩膀:“如今你也成家了,人说三十而立,你把家好好的立起来,就很不错了……可千万别学老幺,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三伯父点头如捣蒜:“好的!好的!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都听大哥的!都听大哥的!”
我爸不爱听这话,烟头狠狠地往地上一摔,使劲地碾了碾。
黑沉着张脸,一手一个,牵着我和威仔就上了俩“人满为患”的黑面包车。
三伯父是要去火车站,与我们不顺路,就此分别。
到城里后,一下面包车,就看到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丽丽,站在马路边上等着我们。
“阿冬,你怎么才过来啊,人家等的脚都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