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累,也只好累一点了。
好在天近黄昏,毒辣的日头垂到了天边,总没有之前那么热得让人难以忍受了。
常荣时的宅子正在落日方向,他是武职,依制大半时间要呆在卫所里面,城里这房子并不必需,但以他的出身,当然不必委屈自己,一月即便只有两三天休沐,也正经置了座宅院,大小正与淑安郡主的私宅差不多。
这一天赶巧,常荣时人在军营,宅中只有一个老管事做主。
管事能做的主本来不多,对上这么一群乌央乌央的灾民,更有点吓傻,连想给常荣时报信的人都派不出去——灾民们认定这一家窝藏了郑知府,哪还会放人出去?说不定到手的粮食就放跑了。
宅子里也有一些家丁,门里门外的先开始了一波对骂。
“交出姓郑的!”
“什么郑不郑的——我家主人姓常!”
“狗官滚出来!”
“你们包围朝廷命官的住宅,是想造反吗!”
“快叫人开仓放粮!”
“再不散去,我叫人报官了!”
两边各说各的,吵得热热闹闹,许融身处其中,反而安全了,她找了个角落躲着,一边津津有味地听着,一边向外远眺,适时插口:“不用报了,官来了。”
马蹄漫卷尘土,十来骑自路口飞奔而来,许融入眼都很熟悉——正是之前随林信出行的家将们,领头的自然是林信本人了。
她挥挥手:“我在这里。”
其实不用她招呼,林信已下马冲了过来。
“我没事,”许融抢先低声道,“你一个人带队来的吗?郑知府在里面,消息应该没错,乘着常荣时没回来,快进去抓他。”
“周佥宪在后面,他怕误了时机,催我一个人先过来。”林信知道轻重,不及说别的,匆匆握了握她的手,确认她没受伤,就带领家将往常家门口去。
灾民里居然有人认得他:“是小钦差。”
与周佥宪相比,林信自然是极年轻的了。
林信拱一拱手:“本官奉周佥宪之命,前来料理此事,请诸位先行让开。”
“小钦差是来抓狗官砍头的吗?!”
“叫狗官把贪的粮食吐出来,吐出来!”
“我们要粮食,要粮食!”
离想像里的救命粮就差一步,灾民们控制不住地鼓噪起来。
常平仓里还有没有粮,林信是再清楚不过的了,他沉默了片刻,道:“本官和周佥宪奉皇命为赈灾而来,待此间事平后,自当给各位一个交待。”
钦差们在平凉这段时日的辛苦许多人都看在眼里,众人迟疑着,城外不间断的粥棚让他们保留了对官府的最后一丝信任,他们终于还是像在知府衙门前一样,给林信让出了一条道来。
“你是来赈灾的钦差?”宅子里的老管事却也如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忙喊道,“别听这些乱民胡说,快把他们撵走,等我家主人回来了,一定登门拜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