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欢迎……!”我说,抬头看了看他。男人的脸如埋在杂草中的宝藏一样隐秘而看不真切。
那时我还能清醒地意识到我应该停止喝酒,赶快回家去,家里的婴儿还需要我的照顾。但我还是一杯接一杯地不停地喝着。我和那个头上乱草丛生的男人说了很多话,不停地喝不停地说……觉得痛苦在我的身体里澎湃着,就要像啤酒的泡沫一样从五官七窍肛门尿道等处挤压出来……
醒来的时候,我发现我是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躺在一个陌生的床上,身边是个陌生的男人。然后我发现,我,连同那个男人都是赤裸的。一时间,我吓坏了。“你是什么人?你出去!”我惊恐地说,并且忙不迭地用床单裹住了自己。
“你叫我出去?”男人好笑似地反问。
“出去!出去!”我越发喊叫起来。
“你应该明白两件事。”男人不慌不忙地竖起一个手指,“一,这是我的家。”又竖起一个,“二,我不会出去。”
我想起了一点什么就叫骂起来:“你个臭流氓!趁我喝醉的时候把我弄到这里来……”愤怒使我不择言骂了很多脏话。在我骂人其间,男人下床去拿烟,若无其事地赤裸着肋骨根根可数的身体。
“你犯不着费那么大力气骂人。--你可能不记得了,是你要求我带你回家,要求我和你性交的。”男人抽着烟慢慢地说。
“你说谎!”这三个字我脱口而出。
“没必要。--就算你不要求我那么干的话,我也会干的。带女人回家却什么也不干,可不是我的风格。另外,我今天早上才发现,你长的还挺美的。”
第二天(上)(2)
赤裸裸的羞愧立即灼红了我全身的皮肤,并令我的心脏痛苦地抽动。我对于自己怎么到这里来的事,一点也想不起来了。但对昨夜里的情景我还有点模糊的印象。我居然和一个不是我丈夫的男人,一个陌生的男人,莋爱了!这样的想法比之莋爱的事实更让我深觉耻辱。
“你省点力气去看你的孩子去吧。听你说你还有个孩子呢。那孩子有点特别吧?”男人淡淡地说。
立即,我拉开被单开始穿衣服。心里担心着我已经出来这么久了,如果丈夫没有回家的话,那婴儿该饿坏了。我匆匆套上衣服就出了门。走出房门的时候,男人在屋里说:“可不是我不送你回家,我问你住哪,你怎么都不肯说……”
我回到家里,婴儿正嘶哑着嗓子有气无力地哭着。
那一次的酒醉一点也不能成为我出轨的借口。第二天的晚上,我又出现在那间酒吧里。那个男人还在。那天我滴酒未沾,和他在迪厅里疯狂地跳了大半夜,然后我和他回了家。在我和那男人一同倒在床上时,我意识到,这个长胡子长头发又瘦骨铮铮的男人已经作为一种确实的存在走进了我的生活。这个男人就是于阳。
等婴儿死后,我和丈夫离了婚,就搬到于阳的家,和于阳同居了。
可以说同居后我们曾有一段快乐的时光。我们什么都不去想,什么也不管,好象下一刻钟就会没命享乐一样,蹦迪,喝酒,不停地莋爱。我们把城市里所有的娱乐场所都逛遍了,也品尝了各种烈酒的刺激,我们不分场合不分白夜地莋爱,甚至我们尝试了不同方式的虐恋。在那时婴儿和丈夫带给我的痛苦几乎被我忘记了。可是有一天我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看见于阳躺在肮脏的垃圾堆般的地毯上呻吟着,像个蛆虫一样软弱,病态,意志消沉。那时我才知道他吸毒。
“既然毒品让你这么难受,你为什么还要碰它呢?”
“无休无止地性交也不是好事,那我为什么还要碰你呢?”即使虚弱的喘气都很困难了,于阳还是笑嘻嘻地说。
于是,我想到他和我在一起大概和吸毒的性质是一样的。这么一想我也一下子意识到,我和于阳的在一起真是也和吸毒一样啊。一意识到这一点,巨大的悲哀感立即笼罩了我。使我觉得无论我做什么,怎么做我也无法在这个到处闪着冰冷之光的霓虹灯的海洋里找到使我重新振作起来的温暖与希望。大概于阳也是如此吧。我们的疯狂是逃避现实的极端,极乐不过是自我麻醉的美梦。可是梦终归会醒,现实也会以它本来的狰狞面目出现。梦醒之后的难堪更让人难耐啊。
“要是不这么干的话我不知道我还能干什么……干什么呢?嗯?干什么才有意义呢?――在毒品的幻觉里我还能感到我自己是在活着啊。要不然真不知道现在我是活着呢,还是早就死了。”于阳又这么解释他吸毒的行为。我那时没有说话。可是我确实感到自己的生命在消失,并且就要消失的干干净净。我一边感到恐惧,一边还想到我和于阳现在的情形用行尸走肉这四个字组成的复和词来形容真是再恰当不过的。我甚至为这个想法微笑起来。
从那一天起我们就没有莋爱(不久前的那一次只是在毒品作用下的结果。在于阳的印象里,可能像毒品带来的幻觉一样,根本就没在记忆中的现实里存在过)。那一次的谈话把我们自欺欺人的幻觉彻底粉碎。我们对什么事都不存着期待了。可是作为生物,我们还有着生物的活动本能,虽然没什么积极向上的期待感,可是生命还得继续下去。就因为这个,也因为懒惰的惯性,我们才一直在一起没有分开。可是对什么事都已不再关心不再有所感动的于阳昨天夜里在面对华夏的裸体以后,居然冲动地说华夏的裸体舞是生命在呐喊……
“那真是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