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来迟了。请大人见谅。”跟着正信进来的茶屋四郎次郎擦了擦额上的汗水,恭恭敬敬施了一礼。低头时,他两鬓的白发已清晰可辨。“本阿弥光悦说有要事非见大人不可,便未考虑时间是否合适……”
茶屋说话时,光悦却抬着头,以锐利的目光直盯着家康,也恭敬地施了一礼。
“这么说,你们二人这次要说的事不同寻常?”
“是。小人奉命要急忙赶往博多。”光悦道。
“奉命?”
“是。小人奉命前去送东西。”
“奉谁之命?”
“恕小人无可奉告。此人把我叫到大坂,让我携此短刀到博多的神屋宗湛处。”光悦一本正经道。
“哦,北政所要送宗湛短刀。”家康若无其事道,“那太好了。让你捎什么口信?”
尽管家康说出北政所之名,光悦却并不惊慌。他早就料到,家康定能猜出此人。他以敏锐的目光紧盯着家康,道:“她担心博多会发生激烈冲突。”
“冲突?”
“是。石田治部大人和从朝鲜撤回的武将……尤其是加藤主计头……”
“晤。这种担心不无道理。但又怎样?”
“她让小人赶赴神屋宗湛府邸,拜见浅野大人,把亲笔信交给大人。”
“是瞒着治部吗?”
“是。万一发生不测,要果断采取措施,不让纷争泄露出去。一旦泄露,双方就会添柴加薪,令火势越烧越猛,极有可能无法收场。”
“她真这么说?”
“不,这只是光悦的推测。”
家康轻轻点点头,看了看茶屋,“看来,清正与夫人经常联络。”
“是。加藤大人忠厚正直,不仅音信不绝,还时常送些土产……似都是经由宗湛之手。”
“这么说,夫人已经察觉要起纷争了?”家康频频点头,道,“光悦,你把东西送给神屋后,立刻就赶回?”
“不。”光悦使劲摇摇头,“小人打算一直待在那里,直到在朝将士都回来为止。小人还要为诸将打磨武器,然后才回京。”
“这也是夫人的命令?”
“是。夫人令我诸事都要和神屋商量,尽量避免双方发生冲突。并且,还要内府……”
光悦刚说到这里,家康抬手打断了他:“她不至于令我也去一趟吧?”
光悦慌忙看了看茶屋。看来,北政所果然有此密令。
“不,这只是光悦的一己之见。”茶屋慌忙插了一句:“光悦告诉在下,他奉密令赶往博多,于是我建议先见见内府,请内府赐教……我们便一起来了。”
“言之有理。”家康使劲点了点头,“此事若让家康知道了,会带来极大麻烦,你定要把这个意思与宗湛说清楚。”
光悦口中称是,表情却显得相当不服,“这么说,小人不能告诉宗湛,说内府和北政所都在担心?”
“当然不可!”家康厉声斥道。看来,自信的日莲宗信徒光悦,远不及茶屋四郎次郎老练。
被家康一顿呵斥,光悦的脸蓦地红了。“虽然光悦对太阁心有不服,可对内府却始终心怀敬意。”
“这和你此行有何关系?”
“大人差矣,正因为对大人怀有敬意,小人才特意前来拜访。难道内府对石田、加藤之争就听之任之?”
家康不禁微微苦笑,“若我这么说,你又能如何?”
“小人非常吃惊。难怪世上有不少传闻,说内府故意让石田和加藤相争,好在一边坐收渔翁之利。”
“等等,光悦……这难道也是北政所所言?”
“是,是这么说的!”光悦越说越激切,“我家世代信奉日莲宗,说话从不遮遮掩掩,隐瞒真相。此次从朝鲜撤兵,风险极大,稍有闪失,便会天下大乱。故,赶赴博多之前,小人想知内府真心,便毫不犹豫前来拜访。如今看来,内府根本不把石田、加藤之争当回事。”他慷慨激昂,掷地有声,“从北政所身上,在下深感她忧国忧民,绝不会放任不顾,小人才义不容辞接受命令。”
“哦,好个日莲宗信徒。看来,为了‘立正安国’,你连家康亦不放过?”
“这……不,若小人言语有所冒犯,还请内府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