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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部分(第1页)

:“我想先听听玄以的高见,再作决定……”

对于众人不痛不痒的态度,三成略有不满。若有可能,他真想让七家联手,今夜就对家康发动袭击。一旦行动起来,便有办法让上杉加入。这样一来,除了前田,所有人都会加入除去家康的行动之中。

当然,袭击或许不会成功,家康或会逃脱。那也无妨,若众人决意除去家康,前田也不会坐视不管,那些自幼追随太阁的武将顾忌秀赖,自然也不敢再接近德川氏。

若家康发现人都站在三成一边,他必也不敢轻举妄动。至于这场动荡的结局如何,姑且不管。总之,无论是吉是凶,都必须先刮起这一阵狂风。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听正家说要听听自己的见解,前田玄以便正襟危坐,道:“我也同诸位一样,为了幼主,绝不甘落入后,才斗胆劝阻大家。既然细川父子都站在了内府一边,那么加藤、福岛、浅野、黑田等人,也定会支持内府,这一点不容忽视。眼下不用说藤堂,堀尾等人也必定跟内府站在一道……一旦他们得到消息,结城秀康必会立即率人马从伏见驰来救援。这样一来,不仅会天下大乱,还会给幼主带来劫难……您说是也不是,增田大人?”

长盛没有回避,重重地点头,“我也同意善德院的看法。治部大人是性急了些。实际上,方才,我还遇见大谷刑部少辅,和他闲聊了几句,刑部少辅向我透露了一些消息……想除掉内府的人有两种:一是纯粹为了幼主,不得不如此;还有一部分人,并非真是为了幼主,而是对内府心存嫉恨,打着为了幼主的幌子,企图公报私仇。若内府真要夺取天下,我们就把那些曾蒙受太阁恩惠的人全都召集起来,起兵反抗也不难。可我们若按捺不住,轻举妄动,不仅自己会有性命之忧,还会连累幼主……刑部少辅为此潸然泪下。他的心情,长盛甚是理解。”

三成冷冷看着长盛,不屑地摇头。看来,这次袭击是难以成行了……但他却丝毫没有失望之感。人们能来到这里,就已足够,能来参加“剪除家康”的密谈,就说明他们已成了重要的盟友。

三成正想到这里,只听正家又道:“各有见解并不奇怪。但在下还是以为,若想向藤堂府派人,最好还是先打探清楚。诸位意下如何?”

几人点头称是,小西行长和宇喜多秀家犹觉狐疑,毛利辉元自始至终不发一言,三成则很是满意。毛利一族原本就与丰臣氏无甚渊源——当然,小早川秀秋除外。他们敢于冒险站在三成一边,目的和家康并无两样:一旦机会来临,他们也会觊觎天下。三成深知此中因由,但把他们视为己方砝码,仍然有益无害,遂道:“那么,待打探清楚敌人动静再作决定吧。在此之前,我先到前田府上一趟,以打探虚实。”

就在他们议论纷纷时,家康和细川幽斋所乘船只已抵达距离前田府两百丈的码头。听说家康要来大坂,福岛正则早就下令封锁道路,戒备森严,并告知家康:“大坂城中多胆大妄为之徒,内府此行,万望谨慎行事。”

连福岛正则都下了严令,本多正信、井伊直政、神原康政等人更不会等闲视之。他们在河岸架设火枪,专门派出小船巡逻河道,以防偷袭。家康座船上,也配备了精挑细选的士兵。一行人顺流而下,待到船只靠岸,人们发现,码头上早就停了一顶女轿,像是在等人。

一路同行的细川幽斋看到轿子,眯起眼笑了,“那是何人的轿子?”

家康十分严肃,一脸困惑。“是啊,是谁的轿子?该不会是来自内庭的使者吧。”他心中颇为不安。若是淀夫人或高台院派人请他入城歇息,还真的很难拒绝。他的确不想进城,这既是对利家的安慰,也为自身安全计。不管怎么说,浅野长政和幸长父子已经到了前田府上,到时候,清正也定会露面。家康想向他们问候之后,便打道回府。

船刚一靠岸,新庄法印直赖和有马法印则赖便前来迎接。这二位与家康私交甚笃,定是利家让他们出迎的。

寒暄未毕,忽然从那顶女轿中钻出一个彪形大汉,径至家康面前。众人定睛一看,来者竟是藤堂高虎。

“内府平安抵达,在下便放心了。为了掩人耳目,不得不装扮成高台院的侍女。”高虎嘻嘻笑道,“一早便不停在大街小巷巡视,尚未发现可疑之人。为防万一,去前田大人府上一路,在下已部署周密,请内府放心而行。”高虎一口气说完,便在前引路。家康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坐到了轿中。

太阁在世时,家康与高虎便有了交情。高虎乃是一个有先见之明的男子,与家康也算有奇缘。当时,高虎奉秀吉之命在内野聚乐第为家康建府邸。从那时起,他便深信,家康会成为秀吉之后的执掌权柄者。他对家康的信任甚至接近于信仰,为了家康,他什么都愿做。

为了天下安泰,家康已下定决心,无论遇到什么困难,绝不后退半步。这并非秀吉逝后才下的决心——小牧之战后,此想法就开始萌芽;转封关八洲,此想法进一步成长;看到征朝失利,此想法已深深扎根于心底,成了他的使命。若无此种心境,他不会冒如此大的风险,前来向利家答礼。

家康到达前田府时,利长、利政兄弟早就在门前恭候。家康下了轿,步向前田府大门。一缕阳光照射过来,把眼前清扫干净的石子路映照得熠熠闪光。万千感慨涌上家康心头。他不愿不顾友情,若是那样,他的“使命”必会出现巨大的瑕疵。走到大门口,家康这种感觉更是强烈。

利家拖着病躯坐在大门处。大概是畏寒,他坐在一张虎皮上,身形显得更是清瘦干枯。看到昔日虎将如此憔悴,家康顿觉人生残酷,一时几欲泪下,叹道:“大纳言,其实您根本用不着勉强自己。”这话完全是发自肺腑的惊讶和安慰。

利家不答,单是慌忙伏地施礼,又站起身,踉踉跄跄走到打磨得颇为光滑的台阶上,“欢迎光临。我这把朽骨病得不轻,无法出迎至门外,还望内府见谅。”

家康意识到,利家已看清了两件事:其一,他时日无多;其二,天下大势已定。他已洞彻了世间局势。正因如此,忠厚正直的利家更显悲壮。

家康伸手搀扶起利家,扶着他向内走去。利长跟在家康身后,向早就收拾好的书院走去,他一脸平静。但从利政身上,却能隐约感到一丝杀气。或许,利长乃是出于对性情鲁莽的弟弟的担心,才故意跟在家康身边。老父的悲凄心境,两个儿子能否明白?

今日的利家尤是直率,一到书院,他就令人把早已备好的酒端到家康面前:“内府,这是你我今生最后一次饮酒,是永别的酒。”利家忽然说出这么一句,家康不知所措。寒暄云云,他倒还能应对,能安慰对方。可利家却从一开始就直抒胸臆。

“内府,我的一生,都在盔甲的重压之下。”利家完全抛弃了伪装,变成一个赤诚之人。他嘴角浮出微笑,亲自执壶,“沉重的盔甲可以脱掉,可肩上的重负却怎么也卸不下来啊。”

“大纳言说得好,这是你我的宿命。”

“所以,拙荆才让我把一切都交给佛陀。”

家康使劲点点头,“一切自有天定,尊夫人所言极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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